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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富有教益的审判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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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7-11
第7版(国际)
专栏:

一场富有教益的审判
郑园园
对纳粹战犯、“里昂屠夫”克劳斯·巴比的审判结束了。法国司法部门在对巴比进行了4年多的立案调查以及近两个月的开庭审判之后,于7月4日判处他终生监禁。这是一场伸张正义、惩罚邪恶的判决。缉拿和审判巴比的过程,给人们以深刻的启示和教益。
15年前,法国总统蓬皮杜在致玻利维亚当局的信中说:“时间可以使人忘记许多东西,但决不能使人忘记一切。”岁月的流失,曾使法国对巴比的两次缺席审判失去效力,但是却无法冲刷掉巴比对人类所犯的罪行,因为那是任何时候都不能予以饶恕的罪行,正义的审判也永远不受时间的约束。
巴比是个隐藏得很深的战犯。从1951年到1983年,他在南美洲安安稳稳地度过了32年光阴。他以为,法国对他所居住的那个“遥远的大陆”鞭长莫及;他还以为,时间会使人们对他淡忘,他大可逃脱法网。在长期蛰居之后,就象毒蛇出洞一样,他外出试探气候了。他曾作欧洲之旅,冒险回了趟巴黎,想看看“那段历史的旧账是否已经了结”。
巴比想错了,任他逃到天之涯、海之角,只要他还活在世上,惨遭法西斯之害的法国就不会停止对他的缉拿。1972年有关巴比的消息得到证实后,蓬皮杜总统就打算要求引渡他,只因玻利维亚当时执政的是右翼军人,引渡未能实现。1982年玻利维亚首届文人政府诞生,密特朗总统加强了同新政府的合作,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终于使玻利维亚政府在1983年2月下令驱逐巴比。巴比被驱逐到法属圭亚那,等着他的一架法国军用飞机就把他押回里昂,投入监狱,结束了他30年逍遥法外的诓骗生涯。
值得指出的是,在追捕巴比的漫长岁月中,许多勇敢、正直的普通人作出了令人钦佩的无私贡献。其中最著名的是法国律师贝特·克拉斯菲尔德和他的德籍妻子贝阿特。这对夫妇历时20载,足迹遍南美,终于查清了巴比的下落。还有一位名叫西蒙·维森塔尔的古稀老人,自从希特勒的第三帝国灭亡之后,他就孜孜不倦、竭尽全力搜索残余纳粹分子的踪迹,提供了多名重要战犯的线索。据说,巴比在南美的踪迹也是他最早发现的。人们赞扬他的努力,称他为纳粹战犯的“勾魂使者”。
这么多人,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缉拿巴比,其动机决不限于复仇。上至密特朗总统,下至维森塔尔老人,都是怀着庄严的历史责任感来从事这项工作的。因为只有审判战犯,才能告慰万千纳粹屠刀下的冤魂;只有审判战犯,才能伸张正义,有利于清除战争的毒菌。为了不使战火重起,为了避免人类再次遭受法西斯的浩劫,人们必须这样做。
有人担心,时隔43年,巴比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威风,变成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人们对纳粹罪犯的仇恨也已淡化,审判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也有人担心,战后出生的中、青年人或许对审判漠不关心,那样的话,里昂罗纳重罪法庭的审判会成为一场“老人对老人”的审判,失去教育意义。然而,审判期间,法国举国所表现出的激情,使上述担心顿然消失。一个法国记者写道,这些天,
“法国人在重读本国历史上最悲惨的一页”,沉痛的回忆、悲愤的控诉,使多少人在电视机旁啜泣。审判,使人们在回顾惨不忍睹的往事时,产生了珍惜和捍卫和平的决心。
正是在审判巴比前夕,国际史学界“修正史学派”的思潮再次出笼。极少数持“修正派”观点的史学家,要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翻案。他们说,史学界对大屠杀的往事谈得太多了,集中营、毒气室是不存在的。就在审判巴比的法庭外面,有人在兜售宣传此种观点的小册子。社会学家担心这股思潮将混淆视听、干扰审判。但是,审判之前所作的各种民意测验表明,人民群众不同意这种“新思潮”。绝大多数人认为:大战的历史应该多讲,尤其要对年轻人多讲。一位社会学家在分析民意测验的结果时说,他感到放心,受到鼓舞,因为“修正史学派”并不能占领法国的舆论阵地,审判不仅必要,而且太适时了——它回击了这股思潮。
人们还注意到,在莱茵河彼岸、巴比的故国,对这场审判的反应是冷静的。除了一份鲜为人知的《德意志民族报》假装糊涂地提出“巴比是否有罪”的疑问外,没有出现为巴比鸣冤叫屈的喧嚣,大多数人对巴比的深重罪孽没有怀疑。立案调查巴比罪行的几年间,西德没有闹翻案风,政府和整个社会舆论从不对他们姑息纵容。相反,西德曾和法国一样要求引渡巴比,慕尼黑的法庭曾和里昂法庭一样要求审判巴比。
西德对战争的认识和反省是走过弯路、跨越障碍才达到这一步的。人们知道,法德两国在近百年的历史上打了三场恶战,凡尔登空旷的墓地上那数不尽的无名战士墓,是两国交恶史的一个见证。战后相当一段时间内,猜疑和敌视曾形成笼罩在两国上空的阴云。况且,西德对希特勒帝国所犯的战争罪行也一度采取过“鸵鸟政策”,避而不谈。这既影响法德关系的改善,也使西德的法西斯残余势力有所抬头。60年代以后,西德开始正视历史事实,改变了做法,承担起战争责任,主动对受到法西斯德国侵略和蹂躏的欧洲国家表示歉意,这就为改善同邻国的关系创造了必要的前提。人们还记得勃兰特总理1970年的华沙之行,勃兰特在华沙犹太人纪念碑前下跪默哀,表现出深深的追悔之情。勃兰特是社民党主席,他本人对大战并无责任。但是作为总理,他是代表西德来向波兰人民致歉的。人们至今还赞赏他那充满勇气、正视历史和着眼未来的举动。因为它有利于消除隔阂、促进缓和、重建友谊。人们也还看到,法德两国自1963年实现历史性的和解后,双边合作不断发展和加深,以至于今天成为西欧联合的核心力量。这和西德对战争作了诚心的反省、结束了两国的宿怨世仇是很有关系的。
西德官方如此,民间更是如此。各种追查战犯的机构至今仍不懈地工作着。在路德维希堡有个追查漏网纳粹分子的机构,其负责人名叫阿尔弗雷德·施泰默尔。他对前往采访的记者说,战后,西德对战犯进行了9万次调查,已对其中的6000件提出了起诉,目前大约还有1000件正在调查中。在缺少证据和证人的情况下,作这样的调查实在难能可贵,支持着调查者的正是不让历史悲剧重演的决心。无疑,西德也残存着法西斯右翼势力的活动,但它无法象在某些战败国那样兴风作浪、胆大妄为,其原因,在于整个社会舆论并不纵容它们、原谅它们。
对巴比的审判已经结束了,但世界各地对漏网战犯的缉查工作还在进行。法国记者在谈到这种现象时说,对嫌疑分子的调查可能稍嫌晚了,但是,以历史学家冷静的头脑和严峻的眼光来分析纳粹现象,是决不嫌晚的。——这,说出了世界亿万反对侵略战争、维护和平的群众的心声,也可以说是审判巴比带给人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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