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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场风雪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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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8-01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林场风雪
门瑞瑜
这里海拔1400米,是大兴安岭原始森林的腹地,素称“绿色宝库”。落叶松、樟子松、红松、桦树、杨树,茂密参天。丰富的木材资源,吸引着开发建设林区的人们。几年前新建的这个林场,名字叫二十五里。是开发勘察之初命名的,因为它离林业局所在地25里路程。而一本古老的地方志上,这地方叫洗里泥,鄂伦春语,意为“死地”。这里属高寒禁区,严冬最冷可达零下52度,终年积雪,凝冰,从无人烟。就在森林调查队第一次闯入时,还发现过一架日本飞机残骸,那是伪满时日寇飞机飞临原始森林葬身的。对侵略者,这里是埋葬尸骨的墓区;对国家主人,这里是建设新生活的福地。建设者们一来,破天荒地盖了房,修了路,有了电,有了井,有了歌,有了爱,有了喧闹,有了争吵,一个林场新村,如拔地而起的丛林新绿、生机勃勃地兀然凸现在地面上。
这里的生活充满欢笑,最动听的笑声是属于孩子们的。20户伐木工人之家,带来了10个学龄儿童,七八九岁的孩子。他们要求读书,如饥似渴。家长们用上等板材盖成了“木刻楞”新房。门口挂上一块新木牌,上写:二十五里林场小学。
没有老师。“老木把”林铁柱的妹妹叫林小霞,19岁的高中毕业生,她从林业局到二十五里林场来串门,自愿留下当了代课教师。从此,一阵阵琅琅动听的读书声,在这里荡漾……
林老师是校长,又是杂工,是课任又是班任。她家住林业局,每天一早上班,跑上25里山路,赶到这里来,为孩子们上课。她教学耐心,认真,一丝不苟。她把智慧、心血、深深的爱,倾注到10个孩子身上。一颗心里盛着10颗心,一把火点燃着10把火。25里山路上,她风里来、雪里去,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足迹。
严寒的冬天来了。这是伐木工们采伐木材的
“黄金时节”,也是这些大森林的孩子们好好读书的“最佳时令”。不管风多大、雪多厚、天多冷、路多难,林老师照常来上课,准时无误。每天早晨,孩子们早早站在雪地的高处,翘首眺望通往林业局的山路——远方,白茫茫的雪地里,忽然冒出了一束鲜红鲜红的火苗,闪闪烁烁,越来越大,化作红彤彤的一团焰火,随风飘荡、飞跃……近了,近了,啊,身着红色羽绒衣、头戴红围巾的林老师,踏着没膝的大雪来了,来了。好艰难好艰难的步履呵!
“林老师早!”“您好,林老师!”
孩子们扬起天真的笑脸跑上前去,象一丛鲜花怒放在她的胸前。有的扯她的衣襟,有的拽她的手,有的接过她的背兜,前呼后拥地把她迎进炉火正旺的屋子——这唯一的“木刻楞”教室。
孩子们的读书声开始了,这一天的生活序幕也就拉开了。林老师就是每天拉开生活序幕的人!
忽然,有一天早晨,林老师没有来。孩子们朝着那条熟悉的雪路上望啊、望啊,望穿了10双黑溜溜的眼睛,也没见到林老师的踪影。
山下林业局打来电话,说林老师患感冒气管炎合并症,病倒了……孩子们回到教室,一片沉寂。只有那火墙里,大铁桶炉膛中呼呼燃烧的大木柈子,不时炸响着。课停了。
最大的学生是9岁的铁嘎儿。他霍地站起来说:“明天下午,下山去看林老师,同意的举手!”
哗啦一声,10只小手齐刷刷地举了起来。
冬冬是8岁的女孩,歪着脑袋,瞪着乌黑的眼睛,补充了一句:“每人给老师带一件慰问品,有反对的吗?”又是一致通过。他们好象执行一项什么“秘密决议”,完全由他们自己作主,自己干。
次日下午。10架狗爬犁飞驰在二十五里通向林业局的雪路上。一串串铜铃丁丁当当地响在狗脖子上。爬犁掀起飞舞的雪花,雪花又纷纷扬扬地溅落在孩子们的身上,脸上……
狗爬犁的队伍一阵风似的疾驰,25里雪路上,飞奔着10颗插翅膀的心……走完25里风雪路,终于见到了林小霞老师。这时,她正躺在炕上。
孩子们带着一身风雪涌进了屋子,扑向炕头,扎到林老师身边。林老师咳嗽了两声,欠欠身子,让孩子们坐到炕上,然后把热烘烘的火盆,推到孩子们身边,亲昵地说:“快,先烤烤手。”
孩子们沉默不语,用水汪汪的10双眼睛盯着林老师,不说一句话。
还是铁嘎儿最先打开自己的一个小包包,取出用塑料袋装的已经冻硬的几条细鳞鱼放在炕沿上,深情地说:“林老师,这鱼是我在河泡子上,凿开冰眼,用铁钩钩上来的……老师,熬点鱼汤补补身子吧。”
冬冬很机灵,眼睛一亮,从她的黄书包里拿出一棵五品叶的全须人参和几棵干黄芪,悄声地说:“这是我爸让我给您的,用它熬鸡汤喝……”
明明把一盒“哮喘灵”中成药给了林老师。
玲玲带给林老师的礼物是一张洁白的桦树皮,上面写着她给林老师的慰问信。玲玲说:“林老师,听老人讲,白桦信笺,象征免灾除祸,吉祥如意,我把话写上了献给您,祝您万事如意,好好养病。病好了再上山给我们上课……”
面对10个孩子的眼睛,接过10个孩子的礼物,林小霞的眼眶里泪花闪闪,激情难抑,一字一板,吃力地说:“我真打心眼里愿意和你们在一起。我已经向上级打了报告,在我生病期间领导会派一个老师来的……”
又是一个雪天开始了。好大好大的飞雪,把大自然的一切深埋起来。汽车停开了,道路隐没了。在林海雪原上,不见朝霞,不见阳光,只见满天白银。风还在怒吼,雪还在曼舞。电话从林业局飞到二十五里林场:林老师出发上山了……
孩子们闻讯跑出屋子,来到雪地高处,象往常一样,朝着通往林业局的方向凝望。
但是她并没有来。
林老师咋还没到呢?
那天骤然刮起的暴风雪似乎已经做了回答。
“林老师——”
“林老师,您在哪里?”
他们一边呐喊,一边迎着暴风雪向山下跑去。暴风雪淹没了他们的喊声,又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林老师——”
“林老师——”
大森林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逶迤连绵的冰野雪原回荡着无尽的波涛狂澜。孩子们的父母来了,伐木工人们来了,二十五里林场的人们都来了。但依然不见林老师的身影!
暴风雪啊,你停一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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