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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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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8-04
第8版(副刊)
专栏:

依恋
西南
建国35周年前夕,一张印有金色国徽的大红请柬送到了二炮领导机关,有关部门邀请朱春雨作为解放军文艺工作者的代表,出席盛大阅兵式和群众游行的观礼。但是,朱春雨此时已到达弥漫着硝烟气味儿的南线战区。
当他们一行刚走到老山脚下一个叫小平寨的地方,朱春雨已腰酸腿软,头晕目眩,感到体力不支。几位战士担心他发生意外,想用担架抬他上山。朱春雨转过头来,猛然间,他站定了,本来眯缝的双眼一下子睁得老大,他看见担架上有滩还未干的血迹!一丝隐隐的自责从他心头生出,疲劳、晕眩仿佛一扫而光。“给我一根拐杖!”朱春雨接过战士砍下的一根树枝,迈着蹒跚趔趄的步子向老山主峰爬去。在这座嵯峨削拔的山顶上,一切都是炎热的:阳光、空气、泥土和烫人的石头……他望着战士们那一张张被炮火硝烟熏烤得黝黑残破的脸,特别是看到战士们在高不容立、长不容卧的猫耳洞里,一任40多度的高温蒸发着体内所剩无几的水分,以最大的肺活量张大嘴巴喘息着,又酸又臭的汗水不断地在衣服上染着碱渍。他还看到战士把画眉鸟笼子挂到炮口上,给司务长买回的母鸡也挖了个猫耳洞,还用空罐头盒子栽上了自己喜爱的花草,他的眼睛湿润了。朱春雨徜徉在TNT气味饱和了的巨石之间,抚摸数不尽的弹痕,钢铁的粉碎、岩石的崩飞、火样的血、燃烧的青春,在他眼前晃动。他的思绪在急剧地奔驰,从远古的纳西族文字追踪到高原卫星观察站,最终停留在战争和人这个严峻的课题上。从这个时候起,他开始酝酿长篇小说《亚细亚瀑布》了。当他这部作品荣获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时,他没有自鸣得意地走上领奖台,他说:“这部书稿是我写的,但它的文字却是被烈士的鲜血和战士的眼泪浸泡过的,是他们将我的灵魂逼到了一个反省的角落,教我脱去俗气,以接纳一个个博大的灵魂。”
作品发表后,朱春雨收到不少战士的来信。他至今仍和前线战士保持书信来往。每当读到这些染着边疆那片红土地斑迹的来信,朱春雨都显得格外激动,他说:“是依恋?是感慨?不错,我与战士结下了深情厚谊,但我的获得却非感慨可以系之。假如我能把我在这里看出的表现出十分之一,抑或是百分之一,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这个大时代中的这样的兵,以及他们身上的光彩,对于我,都是慰藉和幸福。我想,这是生活的力量左右了我。我要高呼:生活万岁!”
去年,朱春雨接受了撰写《当代军人风貌》报告文学丛书的任务,分工时,他毅然选择了最偏远最艰苦的西北高原哨所作为自己采访对象。10月,在北京正是秋高气爽,而西北已是白雪皑皑。朱春雨顶着严重的高原反应,拄着拐杖(爬山时右腿骨折),气喘吁吁地把某部散布在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几十个高山哨所走完,看到刚刚入伍的新兵穿着被岩石撕扯碎了的老羊皮大衣伫立在冷风凛冽的哨位上,一任过多的紫外线灼烧稚嫩的脸颊,看到即将退役的老兵用粗糙的手掌捧着一把青稞,吻别休戚与共的军马,用泪水梳洗油亮的马鬃,或是倾听那些因战失利而流散的红四方面军老战士死而复生的故事,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正在寻找什么?我已经找到了什么?”在海拔4000多米的哨位上,伴随着窸窣作响的落雪声,在烛光瑟缩的夜暗下,他想来想去,写下了这一天的日记:“固然这里边都凝聚着从先辈那里承袭下来的某种忍受,但总不能不看到作为战士的个人为整体而所要付出的代价,这代价总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因此,我要说,中国人是最最俊美的,虽然他们同洋人一样地有优点也有缺点,但至少不比洋人丑陋。”当他捧着一部8万字的中篇报告文学《军旅回旋录》的初稿返回北京时,人们都说他不虚此行。但朱春雨并不特别看重自己的作品,他说:“能在高原上和战士们度过两个月的时光,不能说不是一种幸运——在那里,我补了我人生的一课,也寻到了我心中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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