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法、修辞讲话（第六讲）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语法、修辞讲话（第六讲）
　吕叔湘、朱德熙
第三段分号
分号的作用。分号表示句子内部比较大些的停顿，尤其是用在并列的分句（或较长的短语）之间。例如：
（一）德国人民所希望恢复的不是“国防军”将领，而是他们自己的好名声；他们所希望恢复的不是党卫军，而是德国正直而和平的劳动者；他们所希望恢复的不是冲锋队的师团，而是他们的城市，学校，图书馆和博物馆。（报）
（二）缔结五大国和平公约，就意味着世界和平与安全；不缔结五大国和平公约，则世界仍处于分裂对立，就孕育着战争危机。（报）
（三）此后，英国与美国就建立了北大西洋国家集团；在组成反希特勒同盟的各大国中，只有苏联没有被列入作为北大西洋公约的缔约国。（报）
（四）大家看他，他也看大家；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足以减少村人的怀疑。（老舍）
（五）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鲁）这五句差不多可以概括分号的用法。（一）是很明显的三个并列子句，（二）是一正一反的两个并列子句，（三）是两个互相补充的子句，结构虽然不平行，意思是并列的。（四）和（五），论结构，论意思，都不是并列的，但是都有一个比较大的停顿；用逗号不足以分别上下两个段落，用句号又嫌把意思连贯的一句拆成两句，最适当的是分号。
分号还是句号？有些并列的句子，意思密切关联，应该用分号连接，不应该用句号拆开。例如：
（六）白天，战士们坚决守住已得的阵地。夜里，战士们向敌人进行新的、无情的攻击。（书）
（七）目前北大住校的文、法、理三院同学中，有肺病而被隔离住宿的有六十余人。在去年入学的新同学中，现在又发现有十一人已染肺病。工学院同学有肺病的也有十余人。（报）相反的情形，应该用句号而用了分号的，如：
（八）院方对婴儿疾病从不注意，以致大多数的婴孩已患肺病或染有疮疾；三岁以上的孤儿由于长期只吃米汤、腌菜、菜根，身体都很羸弱，患肺病的占百分之二十；八岁以上的孤儿就要从事砻谷、挑水、织布、种菜等繁重劳动，严重地妨碍了身体的正常发育；院内孤儿们都没有人身自由，成年女孩出嫁或留作道女，完全由和若望决定。（报）这里的四个分句，前三句都关于孤儿院内儿童健康情况，最后一句关于他们的人身自由，最好是分开。第三个分号应改为句号。
分号还是逗号？分号和句号的区别不难把握，较难把握的是分号和逗号的区别——至少照现在看见的情形说是如此。现在常常看见这两种符号用的不恰当，这个用成那个，那个用成这个，主要是因为死守住“分号隔开并列的分句”这句话。于是，一方面有：
（九）如翻砂组以一四四个小时，铸成了一个直径五·二呎；宽一四吋；重七五○市斤的“大皮带轮”。（稿）
（十）弼时同志一生有三怕：一怕工作少；二怕麻烦人；三怕用钱多。（期）
（十一）中央教育部在最近召开的中等教育会议预备会上，把这一问题作为一个专门问题加以讨论；并将进一步研究切实可行的具体办法。（报）
（十二）世界和大常委会发出的“禁用原子武器；并宣布首先使用这武器的政府为战犯”的呼吁书，已得到各国人民广泛的响应。（报）这里虽然有并列的分句或短语，都不很长，用逗号已经足够，无须用分号。 （十二）还可以用顿号或不用任何符号。
另一方面，又有：
（十三）公共食堂宽大清洁，碗筷都是固定的一份，用过后就装入特制的小箱，一日三餐，每周吃一两次大米和肉，每人每月只缴一千四五百元的饭费。（报）
（十四）庆祝祖国诞生的狂欢，直到第二日晚，犹未稍减，各个广场、公园、俱乐部都挤满了狂欢的人群，仅劳动公园一处同时在那里游玩的即达五、六万人，五彩的焰火在夜空飞舞，照耀着欢腾的人群，许多人在看戏，许多人在唱歌，有更多的人包围着一簇簇的秧歌队。（报）
（十三）显然分得出两个部分，前一部分说食堂清洁，后一部分说价廉物美。应该在“小箱”之后用分号。（十四）分得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说时间之久，第二部分说各处游人之多，第三个部分具体描写人们的活动。应该在“稍减”和“五、六万人”之后用分号。如果这些地方用句号，把（十三）分成两句，（十四）分成两句或三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如果作者觉得应该合并，那就只有用分号，才能分清层次。
因为用分号隔开的几部分的内部常常有一个或不止一个逗号，有人就机械地去理解，认为用过几个逗号之后就该用个分号，于是又有这种例子：
（十五）虽然政府在洪水泛滥时期，曾经大力抢救，以后又设了许多收容所，收容灾区同胞；但是，小的困难可能还会有，希望你们不要在困难面前低头；要想各种办法，克服眼前所存在的一切困难。（报）凡是用“虽然”和“但是”、“因为”和“所以”、以及“如果”“即使”等等连接的分句，都关联得相当紧，除非有特别情况，一般只能用逗号隔开。“不要……”和“要……”之间也是如此（比较例一的“不是……而是……”）。所以这一句里的两个分号都用错了，应该改成逗号。“但是”之后无须逗号，“会有”之后宜用句号。
句号、逗号、分号。这三种都是一般性的停顿符号，某一处应该用哪一个符号要在结构和意义双方考虑，切不可机械地去看。下面是几个值得讨论的例子：
（十六）但是有钱的人并不和奶牛一样，越向他多挤，就越难挤出。（报）
（十七）要有意思才有话说，没有意思硬要说，就是瞎说，意思没有想清楚随便说，就是乱说，那都是话没有说好。（书）
（十六）三个分句，分两段，都很简单，似乎中间用个逗号也够了。可是这句话有歧义：“越向他多挤，就越难挤出”，是指乳牛呢？还是指有钱的人呢？（比较“面粉并不和大米一样，加水一煮就能吃”。）如果第一个逗号改做分号，就不会有误会了。（还有一个改法是把“并不和奶牛一样”改做“和奶牛不一样”。）（十七）的几个分句虽然都短，全句的意思是有层次的，一连用五个逗号就表示不出。这一句可以考虑把第一个和第五个逗号改句号，第三个改做分号。
（十八）民族无论大小都享受到同一的权利，民族间的以及民族内部的任何纠纷，政府一律劝导他们和解、合作；决不采取过去帝国主义和反动统治者的离间挑拨及扶此抑彼的手段。（报）
（十九）他指出：这一届会议进一步扩大了民主基础，一方面表现在代表产生的方式上；另一方面表现在人数上，代表、协商委员、政
府委员的人数都比前两届增加了。（报）
（十八）说及两件事情：一，民族间权利平等；二，民族间及民族内和平相处。依照这个，“权利”底下应该用分号（或句号），“合作”底下应该用逗号。（十九）在“一方面……”和“另一方面……”之间用分号，本来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前面的“扩大了民主基础”是总说，底下只用一个逗号，下面的分号就显得有点不合适了。可以把这个分号改做逗号，也可以把前面的逗号改做句号，在“一方面”之前加个“这”字。
（本段完，全文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