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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桑梓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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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8-19
第8版(副刊)
专栏:

悠悠桑梓情
罗炳坤
“呜!……”下午六时正,一声宏亮而又带点沉郁的汽笛长鸣之后,轮船缓缓地离开了十六铺码头。从上海开往宁波的班轮准时开航了。
我是开航前几分钟才踏上轮船的。当我找到了自己的舱位时,比我先上船的同伴老岳已经等得有点发急了。因为我们原不在一个单位工作,平日见面机会不多,这次是一同参加了一个临时性的组织,此行两人正好又是睡的上下铺,彼此要说的话就不免多一些,嗓门也响一点,就象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只是,偶一抬头,发现对面双层铺旁边站着一位30岁出头的男青年,正友善地盯着我们。我这才意识到,同舱还有另一位旅客。不,是两位。再一位是躺在那边下铺、正在闭目养神的老年妇女。她的一头白发格外惹人注目。从男青年不时深情地审视她的神情看来,他们象是一家中的两代人。我和老岳的高声谈笑一下子煞住了,并且,很快地就都上床休息了。
这天夜里我和老岳固然再也没有交谈过,和萍水相逢那一老一少更不曾搭过讪。直到第二天清晨,轮船从东海进入甬江口,旅客们纷纷起床收拾行装时,我们才开始攀谈起来。
谁知这一来倒引出一支旋律优美的歌——
老人的老伴姓郑,是宁波市郊里四堰村人,早年到上海做工,往后成家居留,转眼已有几十个春秋。如今,老夫妻都已退休多年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同行的那位男青年就是他们的乘龙快婿。老两口家住上海市斜土路上、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旧房子里。闲来无事,不时回故乡走走,看望乡间父老兄弟。年复一年,看到村子里的人依旧喝着从井里提取的带有海水咸味的水,心里总感不是滋味。恰巧,两年前老郑那位自幼到了日本谋生的弟弟寄来了27000元,说是给哥嫂买套象样的新房子安度余年用的。区里有关单位得知后曾给他们筹划过,这笔钱可以买到一套30多平方米、有两间居室的新房子。只要两老愿意,一切手续都可由区里代办,他们等着搬进新居就是了。可是,老郑夫妻几经琢磨,却认为,还是把钱用在给本村乡亲装上自来水好。
这边,乡政府也早有计划,要将宁波市区自来水管延伸到里四堰村及邻近几个村子,无奈经费短缺,迟迟未能实现。若要村里乡亲自行出资,得每户分摊一百多元,眼下也难办到。老郑的建议受到乡政府的积极支持,他们商量的结果是: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安装自来水管的材料及人工费用共约两万元,归老郑出;具体工作由乡政府做。事情就这样决定了。谈话未了,老太太还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那份用正楷书写、双方签名盖章的《协议书》给我看。
时下,在人际关系上,“我”的砝码特重。象这样一曲动人心魄的“无我”壮歌,该是很少听到的。因此,可能会有人怪责我唱来平淡乏味。可要知道,老太太在向我叙述整个事件的经过时,就是那样简短朴实的,仿佛说的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不,如果她讲述的是别人的事,那末,兴许内容要丰富得多,味道也醇厚的多吧!
说实话,我心中的“我”字还是挺大的。为此,听完老太太的叙述之后,我的问话也就脱口而出:“这一来你们两老不打算住新房子了?”
“老房子是小一点,但两个人也够住的了。再说,在一个地方住久了,邻里尽是熟人,我们也舍不得搬开呢!”郑老太太的神情依旧坦然自若。
“那女儿女婿没有意见?”我的视线转向了她身边的那位男青年。问话的用意是明显的。那是因为,小两口把老两口挤出老家的事已经不是“新闻”了。这样做固然有悖于情理,为人们所不齿。但是,眼看新居到手,“老一辈不要也罢,为啥不给后代留点家业呢?”做子女的要是有这种想法,亦属人之常情,无可非议的吧。
“我和妻子有新工房住着,每月又都有固定的工资收入,我们不希罕老一辈给留下什么家业。我们尊重老人家的意愿。”对方平静地说。
到这里,我再也提不出问题来了。
船很快就要靠岸了。无意中,我发现他俩身边的大包小包竟有五、六件之多,随即又问:“您老是常回家乡的人,为啥还要带那么多行李?可不好拿呢!”
“不!”回答我的又是那位女婿:“那些包裹里装的多半是我丈人买的香烟糖果,是用来送给乡、村干部的。说是多亏他们给乡亲们办了好事哪!”
什么?我不由一愣。该感谢的不正是为众乡亲办了件大好事的两位老人家么,可如今,他们反倒感谢起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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