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建设者的创造——记十三冶在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矿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

三千建设者的创造
——记十三冶在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矿
本报记者　王艾生　阎晓明
1987年秋，我国最大的中外合作项目——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矿的主要承建单位第13冶金建筑公司，最辉煌也是最难堪的日子已经过去。建设者们开始陆续撤走。
人们目送着先期撤离的队伍，撤离的人们也在凝视着自己五个春秋的足迹：
蔚蓝色与白色相间的洗煤厂；改道后缓缓汇入桑干河的七里河；桔黄色的厂区办公楼和维修厂；还有在露天煤矿剥离坑笨拙地转动着力臂的庞大的电铲……
五年，在这里，建设者们挖了1400多万土方，加工2万多吨钢结构，安装2.4万余吨设备，浇注22.8万立方混凝土。外国朋友说他们“创造了奇迹”，煤炭部的一位负责人说：“13冶在平朔干得很出色，我算服了！”
然而，3000建设者在欢庆胜利的时候，心情也是沉重的。
撬开一米五的冻层
1983年4月的雁门关外，冬意犹存，凛烈的寒风卷起漫天黄土，大地象铁一样坚硬。有谚云：“来到安太堡，一天三两土，白天吃不够，晚上还得补”。没有电，夜晚象死一般沉寂；没有水，人们十天半月难得洗次澡；没有路，日子与外界几乎隔绝。这块土地的主人——平鲁县，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解决温饱问题。当祖国敞开大门接纳外国来宾时，这里的商店有的还不敢收外汇券，说它“不是钱”。
对于来自太原的13冶建筑大军来说，他们对这种落后甚至愚昧的情况并不陌生。30余年来，哪一天他们不在荒原上建筑？建国初期，他们曾在冰天雪地建设富拉尔基钢厂，在战后焦土的废墟上建设太原钢铁厂，他们是“宝钢”最初的“助产婆”、“武钢”一米七轧机机旁曾留下他们滴滴汗水。几十年的闯荡，磨出这支“老冶建”的赫赫声威。
这年冬天，主管部门送来了“见面礼”：要撬开1.5米的冻土层，挖一条6.25公里长的管道沟，解决工程用水难题；架设11公里的电话线，结束工地与外隔绝的状况。
没有更多的话好说。回家与妻儿老小春节团聚的工人年底被召回，指挥部所有的工作人员统统拿起镐，刨冻土。在接近零下30摄氏度的严寒里，一镐下去，一个白点……
直到第二年的6月，水通了，电有了，电话也接通了。工地上灯火通明，人们的心里也一片光明。而这时，真正的露天煤矿建设还未写进合同。人们只知道这是一个具有世界意义的工程。至于它将给3000名建设者带来什么，都很茫然。
“逼”着改掉陈规旧套
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矿的建设，是一项具有国际标准的工程。由美方负责矿区主要工程的设计，按美国的施工速度进行施工，由美方管理人员负责质量验收、把关，就连图纸也是按照美国施工习惯——只有技术性设计。具体施工设计，由施工单位负责。工程需用的管材等要从美国等6个国家运来。所有的设备全部由美方提供。工人们风趣地说：把美国西部的一个露天矿原封不动地搬到中国来。
这又是一项政治意义深远的工程。包括邓小平同志在内的几乎所有党和国家的主要领导人都过问这一中外合作项目。原煤炭部部长高扬文说：这项工程的意义不完全在它本身，更重要的是体现我们对外开放政策是坚定不移的。
恰恰是这么一项工程，由于国际煤价下跌等因素，正式合同签订拖期一年，迫使工程仓促上马，出现“边施工，边设计，边准备，边订货，边谈判”的被动局面。而负责提供图纸的美国一家设计公司，又火上浇油，交图纸时间一拖再拖，修改36次。有42％的图纸拖期30天至200天。交来的图纸漏洞百出，一万张图纸中竟有2000多个设计错误。图纸拖期，紧跟着是材料、订货的“停摆”。1986年6月，距规定的竣工时间不足一年了，选煤系统9000余吨钢结构尚有5000余吨的原料没有解决。
面对着严峻的考验，十三冶的指挥者和建设者们，却十分冷静，他们知道应当怎么办，将会出现怎样的情况。这种局面他们见得太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30多年来，这支“老冶建”随着我们国家的起伏颠簸，“百年大计，质量第一”“脱皮掉肉拚命干，一年建成××线”之类的口号没少喊，标语没少写。然而，他们遇到的真正对手是严寒、风雪、酷暑、暴雨，至于世界建筑行业最基本也是最顶端的“工期”“质量”的挑战，在这项工程上初尝滋味。
十三冶的指挥者们，一开始就对这支创建平朔的队伍进行了改革：进入平朔的所有职工一律不带家属，队伍要拉得起来，放得下去。指挥系统精简整编：计划与财务合为一处，安全与质量检查合为一处。6人的政工科统揽了工、青、妇、武、宣传的全部工作。3000多人的建筑大军，只有80余人的指挥部门，这就使他们能够尽快适应面对的新工程。
十三冶平朔工程指挥长姚鸣皋说：同美国企业家合作项目的合同，可不是咱们中国的合同，违反了可以“解释”，可以相互“谅解”，最终还可以由行政机关“干预”。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矿的建设合同，是在斯德哥尔摩国际经济法庭备了案的，是要动真格的。工程“逼”着十三冶改掉陈规旧套。“百元工资含量”不解决企业内部问题，“计件工资”限制不了挑肥拣瘦，割不掉建筑行业“老大难”的胡子，一个以单项工程为对象的“全包一奖”新方案出台了。不是每项工程的结尾常常出现活没人干吗？于是，指挥部从承包项目的工资中预扣20％，你若不干，我去雇人。不是工程包给一家就成了“到碗的肉”，可以磨磨蹭蹭地“吃”吗？这会儿这“肉”不都一次盛到你碗里，留下一部分，谁“吃”得快，就给谁。不是抢工期常常忽视质量吗？先加强工人的质量意识，共举办全面质量管理学习班80多期，同时对不合格的工程坚决重罚，毫不留情。没有质量检验员的签证不能进行下一步工程。
巨大的潜力挖掘出来了。精煤仓原计划一个月工期，结果用了14天，就把高31米，跨度为46.5米的29个A字型屋架安装完毕。斗容为23立方米的8部大电铲，国外安装一台要2个月，他们8个月安装了8台。100天安装完7000吨钢结构，一昼夜浇注混凝土1000立方米，精煤仓2.5万平方米暗道工程，获质量免检。洗煤厂主厂房的65万套高强螺栓，每个都紧了三遍，到交工时，没有一个不合格，美方验收人员痛痛快快签了字。
弹性的施工队伍，也是逼出来的。过去进行一项工程，施工队伍总是调集齐全进入现场，造成大量人财物力浪费。现在，需要什么工种，就调入什么工种。土建最紧张时，雇用民工近5000人，高峰一过，全部辞退。1986年9月，7000吨钢结构尚未加工，工程到了最紧要关头。他们以金属结构厂为主，将各公司的加工力量调动起来，3个月全部保质保量完成。
1986年美国一个很有声望的咨询团预料工期至少拖8至10个月，1987年还是那个咨询团再次来到现场，看了13冶的进度，质量，默默地离开了。用两年时间建成一个年产1500万吨的大型露天煤矿，在世界上也是第一流的速度。
考验还在工程之外
十三冶平朔工地的一位工人说：“我们不笨不懒，手艺不差，就看当‘官’的怎样领导了！”他这话对了一半，更多的地方，施工队伍的指挥者也确有他们的难处。
1986年7月，在平朔煤炭公司一次协调会上，明摆着美方有42％的设计图纸拖期延误，无法备料施工。可是当美方代表指责十三冶“人少效率低，纪律松散”时，煤炭公司的中方负责人也表示了完全相同的意见。十三冶指挥长姚鸣皋据理力驳，他说：“就算十三冶人少，懒散，可是你们要的是工程，不是要十三冶的工人。我就是一个人不出，象变魔术那样按期交出工程，你能管得着吗？”在指责十三冶施工队伍的同时，要求撤换十三冶这支队伍的报告也送上去了。
当十三冶的指挥者和工人没明没夜地拚搏时，有关上级要给他们“增援500人”。这又把指挥长姚鸣皋弄得哭笑不得。对方并说：“你是‘承包商’，我要你怎样你就得怎样。”姚鸣皋这次真动了火：“你要哪块工程，我交哪块工程！只要你签字，我立即全部撤离！”对方没有签字，但十三冶的处境是日渐困难了。
工程设计图纸，美方拖了期。我国承担翻译的单位也拖了期。十三冶不等不靠，工程技术人员总动员，自己翻译。姚鸣皋一个人就翻译了几乎全部的电气图纸。姚鸣皋发现美方在设计上过分加大了保险系数，要多花不少钱。他出于责任心提建议，得到的回答是：“平朔不是你姚鸣皋负责！”
工程需要的大量材料，十三冶一天催好几次，主管部门一些同志不高兴了，气冲冲地说：“要催也是我们催，你急什么！”工期的压力，爱国心责任心促使建设者们不得不办许多“份外”事。
工程指挥长姚鸣皋说：“平朔这一仗，总算打下来了。这一仗也只有在平朔这样的特殊情况下，才能这样打。工程中暴露了我们企业内部许许多多问题，看来，不改革是迈不动步了。”
巨大的传送皮带载着滚滚的煤炭，象一条黑龙流进洗煤厂，又流进精煤仓，装车起运了。建设者们的脸颊露出难以掩饰的微笑。平朔工程，是在改革开放的年月里，一支由中国人组成的具有中国水平的施工队伍，在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建成一个国际标准的露天煤矿。他们经受了严峻的考验，这考验是发人深思的。（附图片）
平朔露天煤矿工程建设总负责人姚鸣皋（左二）与美方技术人员在施工现场。　姜茂槐　马永龙摄
11万吨级的储油油罐群。姜茂槐　马永龙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