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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刚包四年就挂锄?——殷永成开发荒山面临的困难和苦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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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09-17
第2版(经济)
专栏:农村改革第九年

为什么刚包四年就挂锄?
——殷永成开发荒山面临的困难和苦恼
本报记者 黄彩忠
他有一个“出身不好”的包袱,却有一颗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政策,为他创造了一个施展才干的“大气候”,可是他生活的“小气候”却常常风不调,雨不顺。想修个贮水池吧,担心投资收不回;请了帮手开发荒山,人家又说“新地主比老地主还气派”;小偷小摸闹得他不安;刚摘下的葡萄也没有卖上好价钱……
“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闻名汉中地区的承包专业户殷永成吗?”我握着他的手,吃惊地打量着他的全身。他身材瘦长,衣着整齐,要不是握着那只粗壮有力的手,我还以为他是个乡村小学教师。
“俺病了,正在吃中药。”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这样解释着。
第二天,我又去看他。他还是昨天那个懒洋洋的样子。不过,他说了实话:“人是有些不舒服,我也不想干了。”
不想干什么?显然是指承包荒山,发展果业。
4年前,陕西省勉县周家山乡留旗营村农民殷永成,这个与新中国同龄的汉子,带着妻子来到这陈仓古道南口的天荡山上安营扎寨,他暗地里下了决心:“我就不相信这里不能建成果园!”如今,果园建成了。他带着我漫步在马蹄形山梁上,只见墨绿的柑桔挂满枝头,散发出阵阵果香;葡萄刚刚采摘完毕,爬满藤蔓的架子仍然生气盎然;还有樱桃树、水蜜桃树,一株株,一行行,叶绿枝茂,青翠迷人……
葡萄刚结了三茬,柑桔去年才挂果,合同规定经营10年,为什么刚承包4年就要挂锄不干了?
有点酸涩的葡萄
今年的葡萄是个丰收年,紫红色的葡萄挂满果架。殷永成经营的25亩葡萄收了3万多公斤,可惜只卖了5000多元钱,比预计少收入1万多元。
今年又是合同兑现的第一年,葡萄是兑现的第一批水果。殷永成按合同规定本只要交村里1500公斤,乡亲们看到他成堆的葡萄卖不出去,又每人2.5公斤,帮着处理了1000公斤。
勉县市场上生吃的甜葡萄,价格还是相当惊人的,只有殷永成种植的这种专供酿酒、有点酸涩的葡萄,去年还卖将近6角钱一公斤,今年一下跌到3角钱一公斤。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出乎意料的事还有不少。去年猪肉价钱低,殷永成养了将近30头猪;今年猪肉涨价了,他却只养了4头。你看,这不又是一桩倒楣的事。
买卖上吃点亏,殷永成暂把它当作交“学费”,因为过去他基本上没有接触做买卖这一行。他只念了初中一年级就回家种地,在家乡主持打过井,架过桥,建过房,还学会一手很好的挂粉条的技术。他干这些都没有正经拜过师,是偷着学来的。眼下做买卖,他很想找个老师,可老师在哪里?真找起来也很困难。
难以治疗的心病
因为刚摘完葡萄,殷永成见人便唠叨“葡萄没有卖到好价钱”,似乎成了他的一桩心病。其实,要说心病,有的也许太难治,他压根就不愿跟人提起了。
殷永成计划在果园内修一座造价为2.7万多元的贮水池,那是1984年的事。这次我访问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预算报告和5张工工整整的设计图纸,才引出他一番感慨。
果园地处汉江以北海拔620米的丘陵坡上,没有灌溉条件,而果树生长又离不开水。几乎是在承包合同签订的同时,规划贮水池的蓝图就在殷永成的头脑中形成了。找乡里、村里,都拿不出一分钱;找县委、地委,好不容易批了5000元贷款。
转眼快3年了,事情毫无进展,表面看是卡在钱上,其实解决2万元投资,并非一点没有办法。殷永成曾考虑过全部自筹资金,求亲拜友也咬着牙上。另外,汉中农校一直把殷永成经营的果园作为实验基地,两家都相互了解、信得过。农校有省科协作后盾,拿个三两万问题不大。能不能促其搞个科研生产联合体呢?好心的人向农校打听了一下。人家早也想到了这着棋,只是他们也有很大的顾虑:10年之后谁承包果园呢?投进去的钱到时收得回吗?
这个担心是有根据的。留旗营村一千零几十口人,1100多亩耕地,没有村办工业,家底不厚,农民除种地之外,做工、经商的不多。乡党委书记告诉我:当初签订合同时,山上只有一个小苗圃,四周刚栽下2000多株柑桔苗,再加上10间破房子。村里根本没有想到利用它来赚钱,管你谁承包,只要帮我把这破摊子守住就行了。谁能想到殷永成4年时间经营出了一座花果山,把村里一个包袱变成了一件宝贝。在有些人眼里,殷永成肯定发了大财。其实,他还欠贷款2万多元。
我问村里的干部:“你们考虑了延长承包期的问题吗?”回答说:“到第9年再说。”
“是不是考虑了转包他人?”回答是摇头,接着又大声说:“不过,提留肯定要加大。”
村里对殷永成这4年经营,还有些意见:“苗圃是给你育苗的,育完苗后,怎么现在栽了柑桔?”“你把10间破房改成5间新房,还用旧房木料添了家具,将来怎么算账?”“当初不是说好了补栽到4000多株柑桔吗?你怎么栽出了7500多株?”“百亩油桐林是交你代管的,怎么在边边角角也栽了柑桔?”
殷永成本人也承认,承包期满后适当增加提留是应该的,至于加大到多少?有关人一点不透风,殷永成一点不摸底。他还有些害怕摸底:他猜疑是不是有人觉得园里的果树开始结金子了。
有人说他是“地主”
一个好汉三个帮。殷永成夫妇经营这块70亩大的果园,每年都请14个帮工。今年3月的一个黄昏。殷永成在果园边休息,坡梁另一边两个放牛老汉在大声聊天。一个说:“这新地主比老地主还气派。解放前,他老子才40来亩田地,现在,他却占了70多亩;老地主才雇3个长工,新地主却雇了14个。”另一个说:“这真是30年河东,40年河西。解放38年了,世道又变回去了。”
听了这样的议论,地主家庭出身的殷永成自然有些心惊肉跳。尽管他的事迹多次在报刊、电台上宣传;他本人多次受到省、地、县、区、乡的表彰奖励,然而只要想到“地主”、“雇工”,常常免不了发怵或被恶梦惊醒。
殷永成每年年初从外地请来十几个帮手,手把手地传授技术。帮手每天劳动8小时,月工资75元,年终视收成多少还有奖励。去年,殷永成还掏几百元钱送一名青年外出学习瓜果栽培技术。今年夏天特别热,他给每个帮工买了草帽、茶叶,还买了一台洗衣机帮大家洗衣服。这跟过去地主雇长工是一样的吗?
还有一个伤脑筋的问题:帮工都留不住,年初请,干了一年活,学了点技术,很快就离去。有人给殷永成出主意:请本地人,最好请本地人搞劳务投资,这不就可以定向培养、相对稳定技术力量吗?主意虽好,也难实现。
本地人对爬弯弯曲曲的山路来果园都兴趣不大;宁可进城打每天一元二角五的短工,也不上山赚你这个一天两元五角钱。你说奇怪不奇怪?
侦破不出的案件
偏僻的山村,一些小偷小摸的案件,常常很难侦破,却闹得殷永成心神不安。上级也很同情他的处境,“可总不能派一个加强连保卫他呀”。
1985年初,水泵房先后两次被人将门撬坏,上水道水管被撬走。
1986年初,价值一元多钱一株的水杉树苗,一夜功夫被人拔走128株。
1986年6月,果园套种的15亩西瓜才长到碗口大,也是一夜之间被人打个稀烂。
1986年10月,刚挂果的桔子,两个晚上被人偷走二三百公斤。有人提出给村里每家送点尝尝鲜,殷永成说实在因为收获太少,只能给每个村干部分一点。村干部说:群众不分,我们也不分。只是村里党员开会时,大家吃了15公斤,不久村里还拿走50公斤送关系户。殷永成也有很多关系户,果熟时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几天时间就吃去了350公斤;还有七八个部门来“买”桔子,但没有一家给钱。
以上事情相继发生后,上级有关部门直至村里的党员、干部都很重视,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今年到目前为止,算是太平无事。殷永成还有点提心吊胆,每天晚上还是不敢在外留宿,多晚也得往家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看来,殷永成挂锄守摊是铁心了。
分别时,我对他说:“今年葡萄市场发出了信号,你那些有点酸涩的葡萄品种得赶紧淘汰呀。”
他笑嘻嘻地回答我:“不管它。按合同规定我每年只要交村里1500公斤,即便我不施肥,今后5年地里长这点葡萄也是不难的。”
我还说什么呢?放眼眼前的天荡山,一个山头连着一个山头,仅仅披着一层绿草。农校的老师告诉我,这里正是柑桔适生带,面积有三至五万亩。殷永成带了一个头,不过绿化了一座70亩大的小山梁,怕还保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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