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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鲁迅和斯诺谈话纪录”析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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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10-15
第8版(副刊)
专栏:

读“鲁迅和斯诺谈话纪录”析疑
唐弢
自从报上传出有份鲁迅和斯诺谈话的纪录以后,我就希望早日读到它。今年8月,《新文学史料》第三期发表了安危同志翻译的全文,我马上找来读了,不久收到好几位朋友来信,熟识的和不熟识的,有人兴奋,有人怀疑。我想了想,由于种种原因,纪录的确存在着若干疑点,有待进一步的研究和澄清。我个人见识有限,不可能一下子把问题解决,现在将见到的写了出来,供大家分析,探讨,判断。因为对于研究鲁迅——了解鲁迅和斯诺编辑《活的中国》、鲁迅对中国现代文学以及当时文坛的见解,这确是一个重要的文献和值得仔细研究的珍贵资料。
《新文学史料》发表的纪录分三个部分:“埃德加·斯诺采访鲁迅的问题单”、“鲁迅同斯诺谈话整理稿”、安危同志写的“鲁迅和斯诺谈话的前前后后”。后者对谈话的时间和“问题单”提出者作了考证,这是解决全部问题的前提。现在就从这第三部分“鲁迅和斯诺谈话的前前后后”说起吧。一
首先是谈话的时间。鲁迅日记1936年4月26日载:“姚克、施乐(斯诺)同来,未见。”我相信这条记载,因此以为安危同志考证谈话在“5月3日以后的某一天”,是正确的。5月3日译文社请客,姚克在宴会上和鲁迅约定见面日期(不过斯诺未必在场),不久就在鲁迅家里晤谈。所以斯诺《向鲁迅致敬》(发表于1937年6月8日斯诺夫妇编辑的《民主》)一文的开头说:“去年5月在上海的一次访问中,当我看到鲁迅时,我想起了这个故事(指《一件小事》)。”核对时间,完全吻合。可是安危同志不敢自信,又引了另一种“见解”,说谈话也许就在4月26日,鲁迅故意写作“未见”。我以为这种见解是穿凿。对于重要政治事情和人物,除了遗漏,为防日记万一有失,鲁迅不记是有的;既然见面,又写作“未见”,却不可能。一来这毕竟是私人日记,没有准备公开发表;二则鲁迅不会怀此机心,刻意作伪,我们只要读一下他对《越缦堂日记》的批评就知道了。我觉得这样看待鲁迅,反而失诸鲁迅,把鲁迅看“小”。谈话不会是4月26日。
其次是“问题单”的实际提出者。我也同意安危同志的分析,认为单上所列问题的提出者不是埃德加本人,而是他的夫人海伦;而且我还以为,这虽然和编选《活的中国》有关,更主要的却是为那篇附在书后海伦用尼姆·威尔斯笔名写的《现代中国文学运动》,——文章定稿时引用了鲁迅谈话就是一个明证。海伦·福斯特于1931年到上海,第二年和斯诺结婚,夫妻俩合作做了许多工作,包括向全世界报道中国革命的真实情况:埃德加于1936年6月访问陕北,写了《红星照耀中国》(Red Star OverChina);海伦则于1937年深入延安,访问了埃德加来不及访问的许多人物,写成《中国红区内情》(Inside RedChina),附有《八十六人略历》。当1938年2月《红星照耀中国》以《西行漫记》书名由复社译成中文出版后,第二年4月,《中国红区内情》也以《续西行漫记》名义由复社译出印行,作者署名尼姆·韦尔斯。几乎同时,复社还出版了韦尔斯的《革命人物传》(Livesof Revolution),中文书名《西行访问记》。这两本书规模较大,印刷讲究,特别是后一本全写人物。它的写法使我自然而然地想起那张列有许多作家人名的问题单。虽然《西行漫记》也有人物,但比较严格,比较谨慎,不如《西行访问记》的包罗万象,有闻必录。海伦确是一位才气横溢的记者兼作家,但也正如她自己说的:
“我打起字来飞快,可是我不喜欢去推敲,剪裁。这对我很有害。这一点我们两人也很不同。埃德加总是改来改去,他首先要让读者看得懂。”(萧乾:《海伦·斯诺如是说》)夫妻两个的性格特点,在这番话里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
开列一大堆作家名单,这是符合于海伦的工作方式的,从谈话整理稿的某些语气看来,也可以证明这一点。正如安危同志已经指出:第十五条的最后,有这么几句:“你问题单子上开列的其他作家,鲁迅不认识,或无足轻重,他们的文学倾向鲜为人知。”问题单上有些作家姓名,的确不见于谈话整理稿,鲁迅当时没有答复,需要作此说明。这里的“你”,显然是在上海的埃德加对当时尚在北平、迫切地等着答案的海伦的称呼。而整理稿的许多地方,都用“鲁迅认为”字样,也是因为要转述给第三者听,才用这样的口气。这些都足以证明:罗列了一大堆人名的问题单的实际提出者,不是埃德加而是他的夫人海伦。二由于海伦提出了一大堆鲁迅并不认识,或无足轻重的作家名单,这也造成了今天翻译工作的困难,有些作家的姓名只能音译。尤有甚者,在《新文学史料》刊出的问题单第十五题“无党派”一栏里,谢采江明明是对的,为慎重计,译者还是在括号内加上“译音”一词,以表示和读者商榷的态度。这样做也是必要的。据我所知,有些确实译错了,例如同是第十五题的“戏剧”栏内,“胡春平”应为胡春冰,他是广东戏剧研究所成员,曾协助欧阳予倩从事戏剧运动,编过《戏剧》杂志,写过剧本《妒》,翻译了欧洲戏剧理论和高尔斯华绥三幕剧《有家室的人》。同栏的“杨易申”应为杨荫深,他写小说,也做研究工作,又有剧本《一阵狂风》和根据《孔雀东南飞》里刘兰芝、焦仲卿故事改编而成的《磐石和蒲苇》。“徐宝彦”应为徐葆炎,他写过短篇小说集《月光》,又写了以《受戒及其他》为书名的五个独幕剧,译过王尔德的《莎乐美》。我还以为,同栏的“徐湄公”,也是匆忙中将名字颠倒、又因音译而导致的错误:30年代有个颇为活跃的写过《演剧术》、《戏剧短论》,又出过剧本《歧途》、《男女问题》的徐公美,却没有徐湄公其人。“戏剧”一栏如此,小说、诗歌分栏更为细致详尽,将作家归入哪一栏就颇费踌躇,问题也更多、更突出。
譬如说吧:海伦列为“新现实主义派”的作家中,有庐隐,而列为“革命浪漫主义”作家中有鲁彦,后者姓名下加括号云:“多产,但不优秀”。鲁彦和庐隐音近,两人又都多产,但我以为这里是被译者弄颠倒了的。且不管“新”与不新,“革命”与不革命,大家一向认为:鲁彦的现实主义比较显明,而庐隐倒有一点浪漫气质,尤其是那些描写爱情的小说,不过这只是我的臆测,我并未见到原件,而谐音又实在使人为难,我至今还没有弄清楚“毛夏”、“君传女士”特别是“苏治传”究竟是什么人。使我奇怪的是:问题单上竟没有当时写得较多、曾受鲁迅重视的许钦文;女作家中,也没有为鲁迅所称道的沅君女士——又署淦女士的冯沅君。海伦大概从报刊上(听说也从燕京大学学生口中)搜罗了不少新作家的名字,使我们蒙头转向,有不胜陌路生疏之感。
(未完待续)(附图片)
斯诺画像 苗地
鲁迅木刻像 李以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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