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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朱光潜先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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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7-12-08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忆朱光潜先生
  林焕平
我同朱光潜先生在30年代前期就在文字上打交道,直到1982年我才认识他。
《文艺心理学》是他的代表作,30年代初出版,风靡读书界。我对他的大著有不同的看法。1942年我写了一本小册子《文艺的欣赏》,评论《文艺心理学》,先分章在报刊发表,1948年才在香港前进书局出版单行本。现在看来我的小册子内容是单薄的,也有偏颇。《文艺心理学》的内容却是丰富博大的。朱先生的美学思想,基本上是继承黑格尔的,自成一个学派,虽说有唯心主义的东西,却有不少值得学习和吸收。过去文艺界(包括我在内)对他否定过多,显然是“左”的偏向。对学术问题,我们的态度应当客观些、全面些、辩证些。
朱先生的文笔简洁明快,清新无华,令人倾倒。
从他的文字,我想象他是身材健壮、体态轩昂、言谈潇洒的人物。1982年我们第一次在庐山见面了,我大为吃惊,原来他是一个很矮小、瘦弱的老人。他穿一身灰色旧中山装,多沉默,寡言笑,步履已不大稳,他的夫人随身照顾他。他的形貌与他的文章风格,迥然相异。
这一年7月,是中国文联组织我们上庐山休养的。我同他住在云中宾馆的同一座楼,他住楼下,我住楼上,朝夕相处,我们简直成了“云中仙”了。
有一天,我走进他的住房,他正在伏案工作。我问他干什么呢?他说校阅一部译稿。他声音很小,我听不大清楚,好象是维柯的著作。我当时又大为吃惊,他已经八十三四岁了。我想:莫非是翻译维柯的巨著《新科学》?维柯是意大利17世纪伟大的历史学家、法学家、语言学家、美学家。他认为历史上平民与贵族的斗争从来是以平民的胜利而告终。他是欧洲阶级斗争学说的创始人,又是欧洲近代社会科学的首倡者。他的《新科学》是一部极难懂的书。翻译,那难度就更大了。记得我在北师大同钟敬文老教授谈到朱先生时,他说,朱光潜是个大学问家,一部黑格尔《美学》,在中国,恐怕很难找到第二人能翻译出来。有些想批他的人连看也看不懂。
我们下山前,朱先生赠我一张条幅,写的是老子的“得一”说,寓有深意。其后,他出版的《朱光潜美学文集》等书,都题签赠送给我。
记得北平解放的时候,我还在香港,很关注朱先生的动向。他毕业于香港大学,随时可以回母校任教。我自然地想到,他会不会再来香港?新中国诞生后,他居然留在北京大学,并且很用心地学习马克思主义。有一次参加文艺理论座谈会,他发表了很好的意见,对马列文论中的若干错译,提出修正意见。这是难能可贵的,求真的勇气也是叫人佩服的。朱先生解放时爱国进步、追求真理的行动是有思想基础的,科学家往往是通过学术走向马克思主义的。
1985年夏,我去北大看望王瑶,又由他陪同我去看望朱先生。他到附近的树丛中去散步了。朱夫人看到我们来了,很高兴,立即去把朱先生找了回来。我握着他的手,问他的健康如何。他频频点头:“还好,还好。”我心里却有点异样的感觉,他比1982年衰老多了。但富于智慧的、深邃的眼睛,却还炯炯有神。告辞时,我握着他的双手恳切地说:“请您格外保重,格外保重!”
现在,朱先生已作了古人了。我只能以深沉的心情,默默地怀念他。
朱先生!您在中国美学史的建设上进行的开拓性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1987年8月23日
于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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