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腰刀在呼唤 [复制链接]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民族地区纪行

保安腰刀在呼唤
本报记者　向兵
有幸能到甘肃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走一趟的人，谁会不问起闻名遐迩的保安腰刀？
在被誉为保安腰刀之乡的大河家乡甘河滩村，记者踏着叮咚铁锤声，跨进了刀子匠冶估白的家。冶师傅正在熊熊炉火旁忙活着，只见他反复锻打着一块铁片，然后从中劈开，夹进瓦蓝的钢条，又在炉火中和铁锤下往返数次，“吱”地一声放进了淬火盆里。“这样打出来的腰刀刀口特别锋利。”冶师傅解下围腰说。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牛骨鞘鱼刀，张了开来，只见雪亮的刀片磨得不到两厘米宽了。这刀就是冶师傅的筷子，吃手抓羊肉离不了它，虽已用了10多年，但锋利不减当初。冶师傅操起一根铁棍，“刷刷”削下几片铁屑；他又把刀子放在脸颊上，“扑扑”几声刮净胡须一片。
“保安腰刀的样式全在这儿。”冶师傅从柜子里抱出一摞打好的刀子，一一介绍起来。单刀、双刀、牛刀、鱼刀、什样锦刀……大到尺余，小至5寸，一共20来个花样。刀鞘、刀把，或用锃亮的黄铜、银片包裹镶嵌，或以牛角、牛骨、玉石垒叠、雕刻而成，精美别致。冶师傅自豪地告诉记者，虽然保安刀已有100多年历史，早就在青海、西藏的牧民中有了名气。但鱼刀却是他哥哥60年前才创造出来的。他10岁上就跟哥哥学打刀，到现在已50个年头了。他摩挲着身边的铁孔砧说：“这宝贝疙瘩也跟着我50年啦。”记者这才发现院里连一台打磨刀面的砂轮机、刨光机也没有。铁匠炉旁的工具都已磨损得没棱角了。
“别看这些家什老了，打出的刀可卖得远啦！新疆、内蒙古、青海那边都有我的刀。”记者问道：“怎么销出去的？”“交给马骥，他拿出去卖。”
原来，全县的保安刀与外地市场的联系，全靠几个个体推销户，甘河滩村的马骥是当地最大的一户。当我们见到马骥时，这个原来的大队党支部书记告诉记者，现在他联系着大河家乡、刘集乡、四堡子乡的110个工匠。每年初他在外边签订好合同，买来钢材、铜皮等，分发给工匠，工匠们年底以刀付还材料费。实际上马骥已成了生产的组织者、经营者。不过，其他工匠都是自己在市场上采购原材料。在马骥家的新房大院里，马骥说：“这些年我赚了些钱，打刀子的也富了。”刘集乡难民湾是全县最穷的村，1979年人均收入才70元，1979年后家家打刀，家家盖了新房，还出了几个万元户。
马骥告诉记者，近几年，保安刀的名气越来越响，新疆、青海、内蒙古有了保安刀专售点，西藏、云南、香港也来信联系，今年还有东北、北京的采购人员千里迢迢来到山沟里的马骥家要求定货。马骥说，这给他带来的并不全是高兴。
眼下，他正为年初定下的4.8万把刀子按期交货发愁哩。去年为了不延误交货期，他用心良苦地举办了一个表彰大会，对于任务完成好，保证质量的工匠，分别奖以电视机、收录机、毛毯，刺激工匠们的积极性。近两年积石山出现了淘金热，家里能脱开身的年轻人，大多到新疆、肃南等地淘金去了。他们一年能挣回1—2千元，并不比在家打刀子收入少，又满足了到外面转一转的愿望。一些中年工匠，打刀子攒下一笔钱，就跑买卖去了。甘河滩全村200多工匠，现只有34人每年农闲时打刀。刘集乡今年10月作了一次调查，发现全乡105位熟练工匠，只有30％能一门心思打刀。这个乡的高李村，205户保安人，过去户户打刀，现在都熄火停锤干别的去了。还剩下的打刀人，或因无力购置砂轮机等设备，或因缺少购买原材料的周转资金，也难以提高产量。
大批的保安人在价值规律的作用下，离开了世代相传的打刀炉。无疑，这是商品经济给古老土地带来的一种进步。但是，一种具有悠久历史、有着很高技术和群众基础的传统工艺，却出现了衰亡的危机。面对如此局面，自然应努力保住这一民族传统工艺，以促进商品经济的发展。然而，记者带着这个问题在县上有关部门走了一趟后，却多少有点失望。
去年县政府有关机构也曾拟定了一个筹建保安腰刀厂的报告。然而，却没有落实。县政府经济开发办公室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因为县里认为建厂集中生产，管理不好就要亏损；大河家乡70年代有一个集体厂，就由于管理不好垮掉了。因此还不如象现在这样，由农民自产自销的好。
不能建厂发展保安刀生产，能否在原材料供应、更新设备、质量管理、扩大生产规模上帮助打刀子的工匠们呢。记者在县上向主管这一工作的乡镇企业局的一位负责人问起乡镇企业局对发展保安刀的生产有些什么想法和措施时，这位负责人告诉记者：“打刀子在我们局的工作中，占不了多大地位，没认真考虑。”据记者所知，保安刀是积石山县唯一能打入国内市场，以至出口的产品；去年这个县的工业总产值为130万元左右，保安刀产值是70万元。
在保安腰刀的家乡，如今到底还有多少工匠在打刀，记者终于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倒是清楚的：一方面是国内外派员或来函求购保安刀的越来越多；一方面是保安刀仍仅限于家庭作坊式的生产，工具落后、设备陈旧，一切工艺都是父传子学，多年无甚变化，加之从业人员逐年减少，保安刀产量下降。
我国不少少数民族都有着一种或几种历史久远的传统工艺。在大力发展商品生产的今天，如何将这种民族传统技艺优势变为经济优势，这也许是值得民族地区的领导同志认真思考的一个严峻课题。
（附图片）
图为63岁的保安族老人马学英在家里的小作坊打制腰刀。 　刘向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