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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空笔”总因人——读短篇小说《白纸》《空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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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1-05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

  “白纸”“空笔”总因人
  ——读短篇小说《白纸》《空笔》
  陈墨
李平易忽发奇想,写起了关于文房四宝的小说来。继1985、1986年在《上海文学》发表《巨砚》和《断墨》之后,又在《钟山》1987年第4期上发表了《白纸》和《空笔》。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齐了。想想也不奇怪,李平易是徽州人,他用这文房四宝勾引出一条徽州的文化线索来,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白纸》写的是白纸,但不是洁白的“白”,而是空白的“白”。国画家德高老年轻时画竹,中年时想画雾,老年却又画梅。为了反“潇湘烟雨”之意而绘出“晴江涌雾”之境,他携夫人回归故里捉摸起谁也捉摸不透的雾来。为了看雾,年轻的夫人修筠掉下悬崖丧生,从此他再也没有画过那幅画,他一直观察练习着,一直有着难以遏制的冲动,却又一直遏制着这种冲动。半个世纪过去了,他一直在等待,一直在默默以鼓励,默默以安慰,默默以欺骗。直到快要油干灯灭,终于在一阵放松遏制的创作冲动之后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倒下来,死了。老人临终时终于悟到他的一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为了一幅画而耽误了整整50年生命,耽误了一生。从而人生变成了一张“白纸”。那幅“画”——应该是那幅画的意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那幅没有画的“画”送了修筠的命,扼杀了他的创作、遏制了他的生命。而最终只留下一张空白的纸“记录”着他的空白的一生。他的那个意念是一种奇怪的力量,既是一种执著于永恒与完美的力量,也是一种扼杀生命的力量。德高老的“错误”就在于他颠倒了生命和艺术的关系,他没有使艺术成为他的生命与创造的实现,相反倒让艺术之梦把生命变成了白纸,变成了虚无。德高之死,应当成为一种对生者的启示。
《巨砚》、《断墨》、《白纸》的意义正在于对死亡的叙述中的生命的启悟:他们颠倒了物我、颠倒了虚实、颠倒了生命的意志。那方巨砚最后不翼而飞,这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一种启悟。正如那截断墨是“假古董”,又如那幅画是一张白纸。这些都是不重要的、是假的,而重要的、真正的东西只有人、只有人的生命。
《白纸》、《断墨》、《巨砚》中的砚、墨、纸和瘫女人、杨三相、德高老交织成一幅“文物图”,同时又是一幅“文化图”:这砚,这墨,这纸,这瘫女人、杨三相、德高老都同样是文化的产物。他们漫长的人生在那“大屋子”中逐渐被那种古老幽深的腐气消蚀着,变成了没有灵气、没有活力的僵尸古董。他们活着就已瘫痪,就已麻木,就已死亡。而巨砚、断墨、白纸则是这死亡的证明。
《空笔》是写一个叫牧子的青年学者为了写一篇《江南文房四宝源流考》的论文,去寻访“正宗莫相公笔”的传人莫有言。村里人都说莫老汉家在“最热闹的地方”,他们却在一个相当幽静的地方找到了莫有言。莫有言是个哑巴,以为他们是来照相或是来买金鱼苗或是来买盆景——老汉是养蜂、养金鱼、育盆景、造园林的能手——结果都不是。当他们说明是来访寻莫相公笔的时候,哑巴“和先前的热烈判若两人”。最后用草杆在地上写下了“真莫氏者莫言笔”几个字,使牧子的寻访以失败告终。这篇作品的象征意味相当浓郁。这依然是一篇“生命启示录”。“最热闹的地方”是有生命的地方:蜂、蝶、金鱼、花、木、盆景,还有“老当益壮,精气神十足”的莫老汉。他培育无限的生机使得自己也生命力旺盛、精气神十足。牧子感悟到:“虽然没有得到预期的东西,实际早超过了。”更何况“寻找”本身是他的一种“癖好”。——“真莫氏者莫言笔”,内里或者含了常情不可测度的隐痛,有着永远不为人知的故事,以致绵延多少代仍然萦记心头,也许别的都与时间一道消逝了,只传下这句话,这就是时间的馈赠,这就是交相重叠的人类生活某一点的剪影,这就是忙忙碌碌的报酬。
《白纸》的“空白”不是纸而是德高老的生命历程,而《空笔》的“空白”则仅仅是县志上语焉不详的“莫相公笔”,却决不是莫有言与牧子的人生。这两篇小说恰好一正一反,道出了这个特有的变革时代的不同的侧面图景,道出了作家一贯的生命的感悟和文化的感悟,同时也道出了作家的善良的愿望。
以文房四宝为题写小说,要旨在于加强文化气息。小说是人生的情感表现,反映人生不同形态的生命活动(包括文化活动)。因此,小说的文化气息浓郁与否,关键还在于作者能否透过题材真正抓住内在的东西。如上述来看,李平易是对路子的,因为他的构思,“‘白纸’、‘空笔’总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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