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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公”画关公——品关良《夜读春秋》图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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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1-08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关公”画关公
——品关良《夜读春秋》图
韩羽
从《美术家》杂志上看到一幅关良画的《夜读春秋》图,引得我反复玩观。
打小时起,在庙宇里,在农家的神龛里,在戏台上,我曾看到过不止百数十个关公老爷,有的威严,有的庄肃,均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尤其戏台上的,更为装腔作势。因此,我对关公老爷从来没有过好印象。然而,“关公”画的关公,微驼着背,象是一位老大爷胡乱装扮成的,聚精会神地在读书,平易可亲,即使去捉弄他一下,想来也不会生气的。我看着看着,忽然对关公老爷的印象好起来了。
关公老爷背后的周仓,我也看到过不止百数十个了,一色的凶猛样子,可是这个周仓,一副呆头呆脑相,大刀刀头歪斜得快要掉下来了,还一本正经地抱在怀里,不知识字也未,却一个劲地傻瞅着书本。看着,我忽然对周仓的印象也好起来了。
说来奇怪,这逸笔草草的两个人物,竟赛过洋洋万言的翻案文章,将我多年来的印象给翻了个过。
再仔细品味一下,则又会发现,周仓头上戴的,并非是人们久已看惯了的那种象大草帽似的铁盔,似乎是随便从什么地方捡了一顶,胡乱给他扣到头上的,颇有点开玩笑味道。再看他的傻相,瞪着大眼,紧紧盯着别人手里的书本,是那样的专注、好奇。这种神气,我见过很多,这是孩子才会有的神气。这孩子的童稚气出现在其黑无比、满脸胡须的壮汉面孔上,显得极不协调,却又极为有趣。正是这一点,才引逗得我一看再看。
象这类复杂的神态,按说是精工细雕亦唯恐不足以表达的。可却又不然,画幅中或形、或色、或线,都象是不经意出之,而且似乎不讲绘画之法,象儿童据地相扑,无招无式,无拘无束,任兴之所至,所显示出的是本色,是坦率,是平易。而这意趣恰好与平易可亲的关公老爷、傻得有趣的周仓的形象胶合无间,浑然天成。
人们提到关良的画,常常冠以“拙”字,的确至为得当。然而,这个“拙”字,颇为费解。就字义讲,含有笨粗、迟钝之意。
“拙”字常掺入论画语言中,如“拙笔”、“朴拙”、“拙趣”等,多指画面的钝重、笔触的迟滞。然而,“拙”字也涉足于诗。《蕙风词话》的作者况周颐就曾说:“作词有三要,曰重、拙、大。”这“拙”字在诗词中又意味着什么呢?郑板桥说:“画到生时是熟时”。这“生”字,当然与“拙”相近,“熟”则生巧,在他这话里,生和熟、拙和巧是可以互相转化的。可袁枚又在《续诗品》中说:“善藏其拙,巧乃益露”,拙与巧又成为截然两码事。要想使巧“益露”,必须将拙“藏去”。又如说:“作伪心劳日拙”,伪,可以导致“拙”;可是在艺道中,真,也可以导致“拙”,这也是颇为有趣的现象。总之,这说明“拙”字在不同场合出现,有着不尽相同的内涵。
《池北偶谈》载:“林艾轩论苏、黄云:‘譬如丈夫见客,大踏步便出去;若女子便有许多妆裹,此坡、谷之别也’”。这“大踏步便出去”即是毫不矜持,不尚修饰,我之本色。以本色示人,即率真。这与况周颐论词三要中所说的“拙”的内涵,庶几近似吧。
以此再看《夜读春秋》图,形、色、线,均随随便便,似有意而又若无意,似无法而又若有法,没有或涂朱、或施粉、或增、或减的修饰,却又如宋玉东邻女子那样本色恰到好处,很近似坡公的“大踏步便出去”。
这绘画中的“大踏步”,没有艺业上的炉火纯青功夫固然做不到;没有率真,更做不到。因为率真与拙,是穿着连裆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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