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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最后历程——记地质矿床学家张秋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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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2-10
第3版(科教·文化·体育)
专栏:

  生命的最后历程
——记地质矿床学家张秋生
新华社通讯员 丁兴旺 新华社记者 王甡生 陈美凤
1987年12月28日上午10时30分,在一架经沙迦归国的中国民航客机上,58岁的长春地质学院矿床研究所所长、著名地质矿床学家张秋生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是因感染非洲传染病而辞世的。对于他的死,人们沉痛而惋惜。他身上一无所有,只有随身带回的三袋非洲矿石标本和三根埃及火柴——这正是教授生命的象征:岩石般坚强的意志,火柴般燃烧的精神。
    1987年12月7日至19日,东非大裂谷
夕阳。高耸的断崖,狂肆的热风掀动着他的衣襟。落日的余辉在张秋生宽阔的前额上映出金属一般的光泽。他担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地质对比计划第247项国际工作组联合主席。在出席于坦桑尼亚召开的会议期间,他直奔东非裂谷区考察。
出国前有人就劝告过他:“那里气候恶劣,条件差,我看你就别去了。”
警告。某国的一位地质学家就是在那里身亡的。
“不,我得去,我们中国还没有人真正考察过东非裂谷,特别是它的中段。我还要看看非洲古陆与我国华北陆台区有什么相似之处?科学本身就是向未知世界的远征。”他的意志像岩石一般坚定。
出国,这是第五次,对于他来说,决非观光旅游,而是生命的又一次冲刺。
行走在陡峭的山崖上,他的心脏擂鼓似地跳动,很疲惫。这里的路途比秦岭还要险峻?老了?病了?不!不!
10年前,张秋生带领学生们开进了秦岭,那是为当今世界地质学家瞩目的又一个地质胜地。他和陕西、河南的地质同行们一起,转战东起栾川、西至天水,横跨河南、陕西、甘肃方圆四万多平方公里的崇山峻岭之中……
在秦岭主峰太白山巅,在野兽出没的无人区,整整六年时间,在获得大量宝贵地质信息的基础上,他提出了多期变质——变形和强期变质——变形的观点。25万字的《中国东秦岭变质地质》问世了。1978年,获全国科学大会奖。在第26届国际地质大会上获得好评。
秦岭,数年的奔波,可从未像在东非裂谷区考察那样,感到力不从心。
    1987年12月20日清晨,达累斯萨拉姆机场
大厅里人声嘈杂,一片混乱。
张秋生头脑昏昏沉沉的,没有找到飞往迪拜的760航班出港的告示牌。忙乱中,他随人流登上了一架即将出港的飞机。
本来是从迪拜转机回国的。可他坐错了飞机,竟直飞开罗。他染上的疾病在开罗变重了。他在那里候机五天,没有得到及时的诊断和治疗。耽误了!
高烧。他下榻在机场旅馆,像一只失群的孤雁。“有点感冒”,他对前来看望的使馆同志这样说。确实,在他几十年不停奋斗、进击的生命中,他从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如今在病中,又铺开稿纸撰写在坦桑尼亚阿鲁沙参加这次国际地质学术会议的总结报告。
他写道:“今后类似这种在非洲组织的会议我方派人参加时,最好以青壮年为宜。年纪大的同志不宜参加。因为体力上是不符合这种条件的。”
年轻!这是比金子还要宝贵的字眼。
1978年,长春地质学院把48岁的张秋生由讲师提为副教授,两个月后又提为教授。这短短的两个月,浓缩生命历程的艰辛和飞跃。
他在讲台上屹立了30多年。
为培养地质科学大军的年轻梯队,他先后主讲过《矿床成因论》、《变质岩石学》、《前寒武纪地质学》等11门课程。特别是近10年来,学院为他的教学、科研以及生活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他带了8名博士生和11名硕士生,是学院培养研究生最多的一位教授。他带领的科研集体,是由二十几名不同学科的教授、副教授、高级工程师、讲师、工程师和研究生自愿组合而成,是地质界不多的学术水平较高、研究能力较强的科研集体。在这个集体中,一批教学、科研、生产骨干脱颖而出。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造成的人才断裂,一时无法弥合。作为前寒武纪地质及矿床研究少有的学科带头人张秋生,要给学生讲课、指导研究生,要主持和参加重要的学术会议,接待国外学者,做学术报告,要审阅撰写论文、编写教材,还要带领研究生和他的科研集体到野外考察。他每年的工作量都是超负荷的。
他像台柱一样支撑着在国内外颇有影响的学科,像火柴一样无私地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照出地质科学的未知世界。他培养的学生中有的已成为教授、副教授、副研究员、高级工程师。有的还成为重点科研项目的负责人。他还雄心勃勃地计划培养30名硕士研究生和20名博士研究生到世界各国进行地质考察。他的“桃李”遍布祖国的大地。
可是,在东非裂谷考察时,教授没有助手;在开罗机场旅馆病重时,没人给他请医生,没有人给他送一杯水。他何尝不想带一名助手呢?没有经费呀,就连教授本人的出国费用还是国际会议资助和向学院暂借的。他咬着干裂的嘴唇,一字一字地写着总结报告,犹如顶着烈日,在撒哈拉沙漠中一步一步地跋涉……
他写道:“非洲古陆矿产资源产出的地质背景与我国华北陆台颇为相似。今后还应继续考察,会有助于我国前寒武纪地质研究和金矿、金刚石矿床的找寻工作……”
这是他生命燃烧的最后指引。
他写道:今后继续考察“我方派人参加时,最好有二人以上”。
这是他生命之火熄灭前最后的呼唤。
    1987年12月25日下午,开罗至沙迦
一再延误归期的张秋生终于三步一歇地登上了飞往迪拜的埃航班机。
他的头无力地靠在舷窗上,凝视着机翼下展现的红海和坦荡如砥的阿拉伯半岛。半岛——大陆的延伸,我国雄伟的辽东半岛。他在那里整整奋斗了七年。七年的生命和汗水的结晶啊,终于在世界地质科学的讲坛上闪烁光芒。
1984年7月,他在莫斯科第27届国际地质大会上,宣读了《早前寒武纪变质后期矿床的形成与演化》和《辽吉岩套——早元古宙一种特殊的优地槽杂岩》两篇论文,引起各国代表注目。
而后,在国际早前寒武纪成矿作用会议上,在瑞典芬兰第七届国际矿床成因学术讨论会上,在坦桑尼亚阿鲁沙国际区域成矿规律与构造样式及矿产资源预测学术讨论会上,他一次次宣读了体现他最新研究成果的论文,一次次引起与会代表的强烈反响。
在国内,关于辽东半岛的研究成果获地矿部科技成果二等奖。生产部门根据张秋生的成矿理论进行找矿工作,有的地方已经发现有希望的地段,在有的地方找到了一定储量的矿藏。
沙迦机场旅馆。他觉得身下的床像沙漠一样柔软、灼热。似乎要把全部生命的液汁都无情地吸干、融化。他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从未这样好好地休息过。他出生在鞍山的一个地质世家。1953年东北地质学院毕业后,又考上了研究生。他的妻子是搞地质的,两个孩子也是学地质的。在他不算太长的生命旅程中,有近一半是在野外和外地度过的。他的妻子毛成云副教授说:“他只知道把家当成旅店。”
张秋生教授把生命的里程,一站一站刻进了祖国的大地——仅仅1977年至1987年的10年间,在国内外发表了近百篇论文和五本专著。他关于中国早前寒武纪成矿作用的研究成果被澳大利亚、加拿大、苏联、美国学者认为是具有国际水平的科研成果。他在我国地质学史上留下了重要的一页。
    1988年1月9日,长春
张秋生教授猝然病逝的消息像一声霹雳,震惊了海内外同行、他的同事和学生。
苏联、保加利亚和国内地质界的学者们发来了唁电。
清晨5点50分,气温降到零下21摄氏度。是入冬以来长春最冷的一天。长春地质学院的师生员工300多人,胸前佩戴白花,冒着凛冽的北风,默默无声地登上9辆汽车,去火车站迎接张秋生教授。站台上,他的学生们打开写有“张先生我们永远怀念您”的黑色横幅。
张秋生教授走完了一生奋斗的历程。他的生命的烛光熄灭了。
但是,只要祖国的群山屹立、大地永存,教授的业绩和精神,就永远不灭!
                    (新华社供本报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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