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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的身价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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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3-05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雅俗谈

红薯的身价
孙荪
豫东有一句俗话:“狗肉上不了席面。”我对此常感费解。这样好吃的东西为何遭人冷遇,问诸乡贤长者,都说不大清楚。针对这一旧俗,我有一次发牢骚:“真正难上席面的,怕该是红薯。”
我说这话是积几十年之“经验”的。
我的老家豫东的穷苦,只要引一句广为流传的顺口溜就知道了:“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远的不说,从本世纪初以至前几年,大抵是这样。每年从十月以后,一天三餐离不了红薯,直到第二年吃上新麦,红薯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充当主食。那真是吃得人们鼻子眼里都是红薯,叫人烦透了。
因为有这痛苦的经验,前些年河南文坛议论自己的群体风格追求时,有人仿照山药蛋派提出创立红薯派,我就坚决不愿附和。红薯,它太粗陋,太俗了!我实在想像不出它怎样能长出艺术,长出美来?我但愿此生再也不要吃到这种常常令人胃酸、厌腻的食物。
但近来我发现这想法太偏激了。这几年,开封的宴会上出了一道名菜:红薯泥。我第一次吃它时,心里先嘀咕一番,不论怎么调制,终究是红薯。但一尝之后,却留不住嘴,巴不得大吃一通。也的确是妙。那颜色,是理想的引逗食欲的姜黄或紫红,闪着自然的光泽;那形如蛋羹,若静若动;一进口,就有人喊“甜香”,有人则呼“香甜”,口感极好,醇厚而爽快。我时而听到食客的啧咂之声,看到和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这是红薯做的?”每次都有人问。“是的,完全是红薯做的。”有了第一次经验,我再去开封,总盼着再吃到“红薯泥”。
最普通最便宜的红薯一下子身价大增,这其中颇有意趣。要是几年以前,锅里碗里都是红薯,断不会拿它上席面。看来,审美感觉和人的肚子有关。当红薯作为主食,人们只是拿它来填饱肚子的时候,实用和功利吞掉了它的美。现在吃饱了饭,它作为品尝对象了,从眼到舌到胃,全部感觉超越了实用,变成了审美。于是,在粗朴中生长出清雅来,在平凡中生长着奇异来,在熟悉中生长出陌生来。吃红薯泥好像在吃一种美,吃一种艺术。食品和食客都今非昔比了。
要是这样,我为什么反对红薯泥呢?不过,我略去了红薯泥的制作过程。据说,做此道“菜”的都是高手,中餐高手也通西餐,否则做不来。我在郑州也碰上过不少宴会,始终未遇见它。可见,由红薯到红薯泥,中间有一个不简单的文化过程。没有这工夫,还是“该死的”红薯。
还有一层。红薯泥再好,也只应是宴会上的一道菜。要是满桌全是红薯所做,那一定要倒胃口,要掉价了。因为红薯不同于鱼、鸡,也不同于白面,不宜做全鱼、百鸡、全素席面。红薯的价值因时因人而不同,但不会无限大。
由红薯身价的提高,我想到,它对艺术品的制作是否也有一些启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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