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际贩毒集团的覆灭 [复制链接]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

一个国际贩毒集团的覆灭
新华社记者 邹爱国 本报记者 吴恒权
一
1988年3月9日晚10时，一辆轿车驶出美国驻华使馆，在建国门大街上向西飞驰。轿车穿过王府井大街路口，在灯火通明的公安部大楼前停下。走下车来的是美国驻华使馆二等秘书艾坚恩。他是应中国公安部之约匆匆赶来的。
“什么事，这么急！”刚落座的艾坚恩立即问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官员。
“二秘先生，中国警方决定向美方通报一个案情。”中国官员说，“今天，中国警方在上海虹桥机场发现一起国际贩毒案。”
中国官员接着告诉他，有一伙罪犯用乳胶套、保鲜纸将海洛因包成小包，缝在锦鲤鱼肚内，用包装箱装好企图装进9日中国民航CA981航班运往美国旧金山。上海警方查获后，立即将这货物扣住。这批海洛因共有3300克。
“那么多？”艾坚恩惊道：“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中国官员递给艾坚恩一张纸，上面写有收货人的地址、电话：“美国三蕃市密纳街1380号旧金山金鱼水族馆，电话：415—982—6257”。
中国官员说：“有关美国方面涉及此案的情况，我们现在掌握的只有这个线索。中国警方希望美国方面予以合作，共同侦破这起贩毒案。”
“据我所知，贩毒犯一般都是只留地址，不留姓名。”艾坚恩说，“不过，这个情况已经足够了，我们立即通知国内警方。”
一个小时过后，艾坚恩给公安部打来电话说：“我们已与美国缉毒署（D EA）取得联系，他们感谢中国提供如此重要的情报，并愿意与中国警方合作破案。”
事情发生在9日中午12时，上海虹桥机场。上海市公安机关发现准备搭13时40分起飞的波音747客货两用机运往美国旧金山的锦鲤鱼，有的已经死亡，而且死鱼肚上还露出了缝合的线头，公安人员打开鱼肚，只见里面藏的竟是用乳胶套、保鲜纸包好的海洛因。公安人员把托运的25个包装箱全部打开，结果在20个箱子内查出217小包海洛因，总共重3300克。
望着被搜出的一包包毒品，运货人朱昌煜连连说：“这不是我们的，不是！”
“那是谁的呢？”公安人员追问道。
从事金鱼个体贩卖活动的朱昌煜说：“这批货，是香港华强金鱼养殖场黄昆明委托我们办的。”说着，他从腰间摸出一张委托书：“本公司委托朱昌煜先生：为本公司业务办理在上海购买、托运转口金鱼至美国三蕃市。拜托。”署名：“黄昆明”。
朱昌煜接着说：“后来那个叫黄昆明的没有露面，而是由一个姓鲁的替他送来3000元信用金，并要订20箱金鱼。”
“姓鲁的，你后来见过吗？”公安人员问道。
“见过，见过。”朱昌煜说，“就在今天我把货运到机场时，还见到他。那个姓鲁的比我来得早，他要我们把他运来的20箱金鱼一起空运到旧金山。他交货后就走了，我再也没有看见他。”
“全力侦查，抓住黄昆明和那个姓鲁的，挖出幕后人。同时报告公安部，实施国际合作，将所有犯罪分子一网打尽。”上海市公安局全力以赴，全力破案。一个个专线电话，一份份传真电报，迅速发到北京，一路路干警立即出发，捕捉贩毒分子的天罗地网撒开了……
二
网，越收越小。到上海来组织金鱼出口的广州市白云区新市供销社蛇皮皮革加工厂王宗晓和梁俊华的种种可疑情节，引起了公安机关的重视。
据上海青年会宾馆报告：3月9日凌晨3时20分，王宗晓、梁俊华住宿的上海青年会宾馆428室火警报警器自动报警。安全人员前往检查时，发现房间里除王宗晓和梁俊华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上海人。令人奇怪的是，在卫生间浴缸里，安全人员发现许多死金鱼。火警报警器自动报警的原因是在室内焚烧纸张。这种异常的情况引起了保安人员的警惕。
公安人员赶到青年会宾馆，经鉴别，王宗晓留下的笔迹与给朱昌煜写“委托书”的那个“黄昆明”的笔迹相同。公安人员随即查明王宗晓、梁俊华在青年会宾馆住宿了12天，9日凌晨5时，已结帐离开宾馆。
王宗晓肯定与这起贩毒案有关，他们会不会离开上海？正当公安机关寻查王宗晓下落时，一个消息传来：王宗晓还在上海。3月9日下午，也就是发货后不久，王宗晓还在一个咖啡厅里和一个金鱼专业户谈“生意”。王宗晓说，他要同香港方面联系，还要给美国方面打电话，询问“货”收到没有，如果没有收到，他将立即离开上海。
一定要截住他，不能让他跑掉。上海市公安局制定出破案计划。随即，上海市有关方面迅速给美国旧金山的收货单位金鱼水族馆挂长途电话，告诉对方：因飞机货仓容量有限，所托运的货物9日未发出，将改在11日发出。对方答复：货运单上可以只写电话号码，这样提货可以快些。
10日上午，中国警方官员来到美国驻华使馆，通报使馆二秘艾坚恩、祁锦慕：中国警方决定，将扣下的货物恢复原样后，明日空运旧金山，同时派上海市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袁友根同机监送，与美国缉毒署合作进行侦控。
艾坚恩回答说，为配合中国方面的行动，美国缉毒署指派美国驻香港总领馆缉毒专员助手陪同袁友根先生前往旧金山。
公安部和上海市公安局的专家在分析案情时认为，王宗晓与香港的联系说明，此案的幕后很可能还有香港不法分子，遂当机立断，尽快与香港方面联系，请他们协助侦查。10日上午10时，国际刑警中国中心局将上海方面发现的王宗晓与香港通话的电话号码，通报给国际刑警组织香港支局。
频繁的电话、电报、电传，将中国和美国、大陆和香港的警方密切联系起来。贩毒分子的行动已在他们的严密注视之下。
三
3月11日，案情愈见明朗。
那个将20个金鱼箱运到机场的姓鲁的首先被上海公安机关抓获。这个真名叫卢竹良的交待：王宗晓是上海贩毒的组织者。3月8日下午，卢竹良和妻子冯玲在青年会宾馆，和王宗晓、梁俊华一起剖鱼装海洛因，一直干到9日凌晨4点，当时王宗晓曾喜形于色地说：“只要这批货运出去，我们就可以捞到上百万元！”公安人员在抓获另一个案犯时，还查得一张香港康伦发展有限公司经理梁德伦的名片。经审讯，被抓获的案犯一致供认，他们企图走私到美国的海洛因就是这个梁德伦提供的。
这是一个重大突破。上海公安人员乘胜追击，通宵达旦地奋战，又进一步查明：去年12月和今年1月初，梁德伦曾两次来到广州，向王宗晓布置贩运毒品的任务。梁德伦告诉王宗晓：
“上海有托运金鱼去美国旧金山的业务。你去探一下，如果渠道畅通，我就派人把海洛因送来。但是，往鱼肚子里装海洛因，你要亲自到场。”
1月中旬，王宗晓在上海活动一圈后，梁德伦果然派两个人从香港来到广州，给他送来9包共4500克的海洛因。1月20日，梁德伦又从香港赶到广州，这次他不仅向王宗晓面授在鱼肚中装海洛因的办法，而且带来了一大堆藏毒用品：乳胶套、胶水和保鲜纸。
至此案情已基本查清，公安机关决定立即行动，捕捉所有罪犯。在中国、美国和香港地区警方的通力合作下，贩毒分子纷纷落网：
3月12日晨，中国警官袁友根乘坐的C A983航班抵达旧金山，美国警方将准备取货的3名贩毒分子捕获。
3月12日下午3时，上海市公安局跟踪追击，当躲藏数日的王宗晓、梁俊华等在公共汽车站接头密谋外逃时，被全部抓获。在一名案犯的住处，公安人员还查获未装入鱼肚的1200克海洛因。
3月12日晚12时，在北京打往香港的长途电话中，香港缉毒官布契尔告知大陆警方：“根据中方提供的情况，香港方面已于12日晚8时45分将梁德伦夫妇拘捕”。
3月13日晨5时，广州市公安局报告，贩毒集团在广州的案犯已被抓获……
从上海发现毒品，到中国、美国、香港地区将有关案犯一一拘捕归案，总共用了89个小时。
四
初战告捷，问题接踵而来。
3月14日上午11时20分，香港警方的电话打到了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现在遇到一个麻烦，我们从中国方面了解的情况看，梁德伦是毒品走私案的主犯，但是香港方面并没有掌握线索。”
“梁德伦是这个案子的主犯，我们有足够的证据。”——下午2时半，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局长刘文叫通了国际刑警组织香港支局的电话。他对香港警务处副处长李君夏阐述了中国警方的看法。
李君夏表示：“香港警方完全理解你们的意见，将全力配合。”
刘文说：“我们将以最快速度，向香港方面提供有关梁德伦犯有贩毒罪的直接证据。”
当天下午4时25分，上海市公安局侦察员登上了飞往广州的航班，他的皮包里装着有关梁德伦策划指使这起毒品走私案的口供、旁证和照片。他同时带去的还有2克海洛因样品和一份毒品化验报告。广东方面接到这些材料和样品后，星夜赶到深圳。15日晨7时，深圳罗湖桥头，国际刑警中国中心局广东联络处联络官郑重地将这些材料、样品交给了国际刑警香港支局的联络官。
3月15日14时，香港警方给国际刑警中国中心局来电话，通报了对梁德伦的处理情况：“今早收到上海贩毒分子的供词和毒品样品，毒品已送法律检查处研究，如认为有证据，即以贩毒罪起诉。”
16日上午10时，美国驻华使馆二秘祁锦慕也约见中国警方官员。他高兴地告诉中方：经审查，在旧金山金鱼水族馆被拘捕的梅坚毅、谭锦强、李继雄3名接货人已查明身份，他们当中两名是在香港出生的美籍港人，1名是美籍越南人。美国警方从这3名案犯准备接货的车上和家中搜出一些毒品和自动武器。同时，他还向中方提供了一份抓获贩毒分子的详情记录。
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局长刘文在3月17日上午举行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上介绍了这起国际贩毒案的破获经过。他说，此案的破获，充分说明我国政府对待禁毒的一贯立场：贩毒必究，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决不放过。这一案件的破获也显示了我公安机关的缉毒威力，显示了警方国际合作的力量。
刘文严正警告那些正在进行和准备进行贩毒犯罪的不法分子：如果有谁胆敢财迷心窍，铤而走险，那么，这个贩毒集团的覆灭也将是他们的下场。中国警察有能力有办法对付他们，一切贩毒者决逃不脱人民的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