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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乌石彭总故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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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4-03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到乌石彭总故乡
  康濯
在湘潭、湘乡一带四通八达的公路上,若停下车来问路,打听去乌石寨怎么走,那就不论男女老少,都会说:
“啊,到彭老总的家!走这条路。”
同时手一指,接着又总要靠近一步,告诉你路上怎样左右转弯,一直要清清白白地讲到彭德怀同志故居的大门口。
是在初冬时节。湖南乡下的大晴天,叫人仍有秋燥之感。直到走进故居大门以后,围墙内院子不小,两侧树木葱茏,而参观者全都静悄悄地绝无喧哗,我也才在不觉之中凉气上身,心头肃穆。站下来看看面朝东南的一溜正房瓦屋,听解说员介绍,彭总故居原是几间茅草房,以后穷得茅屋都抵押了一半,只剩两间居住。现在的瓦屋,是弟弟金华、荣华在1927年用大哥彭德怀在国民党部队当营长、团长的薪金盖起的。
我们先进了东正房。这是荣华夫妇的卧室。1937年8月,荣华的二哥金华收到大哥来信后去延安进了抗大,入了党,第二年被分配回乡开展地下斗争,他的妻子和荣华夫妇相继入党,他们家成了地下党活动的据点。1940年9月国民党反动派一次突然搜捕,金华、荣华相继遇害。烈士的妻子和后代继续斗争不息,他们一直仍住旧居。建国后彭总两次回乡,就都住在这东正房里。
第一次是1958年12月16日,彭总在这里住了一夜。第二次,1961年11月5日,住了一个月零五天。两次共在这间房里和正堂屋中,接待了两千多干部、群众,也外出做了不少调查研究。第二次,白天还经常参加生产劳动,晚上就坐在室内的煤油灯前,亲手整理调查材料。现在室内的床铺、柜子、凳、桌、洗脸盆架,都是陈设的原物。
故居西边三间横屋,是“青少年时期”、“两次回乡”、“光荣业绩”三部分照片和文物的陈列。1958年第一次回到别后33年的故乡视察,会见群众、召开座谈会,听了一个队的一季稻亩产超千斤的汇报之后,彭总当晚就打着手电到了那个队的田里,先数了数一丘的禾蔸数,又扯下几个禾蔸数了数每个的根数,证明根本到不了千斤。彭总说,他最近看了很多地方,都说亩产几千上万,“我就不信那一套。我这个人,拿共产党员标准来衡量做得很不够,但有一条我是做到了,这就是敢讲真话,实事求是。”
也在这第一次回乡时,平江县一位伤残老红军寄了一首诗给彭德怀同志,写道:“谷撒地,禾叶枯,青壮炼铁去,收禾童与姑,来年日子怎么过?请为人民鼓咙胡!”最后一句在流传时曾作“我为人民鼓与呼”或“请为人民鼓咙呼”,那是错了。这位红军战士的诗是有来历的。《后汉书》载:“桓帝之初,天下童谣曰:‘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请为诸君鼓咙胡。’”其下按曰:“请为诸君鼓咙胡者,不敢公言,私咽语。”就是说,这位老红军是请彭老总为人民私下里小声讲讲话。
彭德怀同志1959年在庐山也就作了“鼓咙胡”之事,然而却遭横祸。以后被迁到京郊吴家花园学习劳动,第二次回乡就是从吴家花园出发,回乡后也仍然主要是劳动。故居陈列室有他在田间挖土的照片,并记有一段话,是他刚回乡时生产队长不忍心让这位60多岁的元帅下田做活,可是元帅自己找到队长说:“你要给我派工呀!我是个党员,下来就是搞劳动的,你不派工,我干什么呢?”
一次在田里收棉花、种麦子时,彭总对社员们说:“从今年起,我坚持每年回队参加劳动100天。如果不能回,就投资100元给队上。”彭总还特别关心乌石学校,过去给学校寄过不少图书,这一次又去视察过,并表示要资助。以后彭总再没能回去过,直到1979年,他的夫人才遵循遗愿,从补发的彭总工资里,给生产队寄了到他逝世前的1000元投资,也给学校寄去了1万元资助。
第二次回乡时的雨天晚上,不能下田,彭总就搞调查研究,在煤油灯下写了4份农村专题报告,共8万字。这4份报告和庐山会议上那封信的复印件,现在都在故居陈列。同时陈列的文献和遗物有50多件,包括彭总追记的1965年9月23日毛主席同他的谈话摘录这一复印件;还有他的侄女彭梅魁同志在故居埋藏了几年的,彭总写有眉批的读过的书,和被迫害期间一批文稿手迹的复印件;以及他长期使用过的公文包、手提袋、钢笔、手表,1961年回乡时参加挖田用过的锄头,在吴家花园扯草和洗衣用过的小凳子,补了又补的袜子,这样一批实物原件。
难道还需要说明为什么参观者都是庄严、肃穆、“鼓咙胡”的吗?当我们看过西边三间横屋的陈列,头脑中装着这位元帅光辉一生的印象,最后又看了彭总回乡时接待群众的正堂屋之后,再走回院子里,谁个不是泪浸眼眶!当时我忽然想起来,有个传说讲到彭总第二次回乡后,有一回从乌石去附近农村视察,傍晚一个人散步时踱到湘江边上,看见一个老汉坐在江边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似有什么心事。彭德怀同志几次走到跟前,想引起老汉的注意,但人家终究不搭理。我们这位元帅忍不住终于开口问道:
“老人家,天不早了,还不回去?是有什么事?能说说吗?”
等了半天,老汉看都不看他,不耐烦似地勉强回答道:
“哼,叫我说话?我满肚子冤枉,跟哪个说去?彭老总说了几句话,都惹了一身祸哩!”
我们的元帅不得不默默无言地走开了。
“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我问故居陪同的同志,“有没有事实根据?”
“根据不是多得很么?”人家这样回答。我也恍然大悟:可不是!这时陪同者又说:“走,看看那两棵树。”
啊,在大门的东西两边角角上,各有一株用砖砌了树围的长青树,东面一株树干粗壮挺拔,枝叶茂盛繁昌;西边一株根部和东面的一般粗,但中间一节突然干枯了,萎缩了。陪同者介绍:
“这棵树是60年代枯萎的,但也正在死和未死的分界中,最近这几年陡地又活了。”而我们也看到从干枯、萎缩的那一节再往上,又逐渐生长得壮实和欣荣。多么古怪离奇!多么富有寓意!自然界竟有这种现象!我在不觉之中就此自言自语地问着自己。陪同者又主动答复我道:
“这个奇怪现象,我们也问过来参观的植物学家,他们可也说是不必研究啦!要说奇怪么,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不错,是这么回事。我们带着新芽复生后的欢慰和喜悦,出了大门,回头看了看邓小平同志题的字“彭德怀同志故居”,便登车离去。我在车将开行的时刻,从敞开的车窗内一边挥手向陪同者告别,一边又想起来急迫地问道:
“喂,喂!同志,刚才我没搞清楚,院门东西那两棵树,是什么树哇?”
陪同者挥着手笑道:“不必问树名了,反正不管什么树,不都是一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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