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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谷幽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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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4-05
第8版(副刊)
专栏:

  深谷幽兰
陈丽
缕缕幽香,从杂草丛生的山谷里,从藤萝缠绕的灌木林里,飘出来。在大别山长大的乡长弯腰采了一枝野花,又细又尖的五个花瓣托着亭亭玉立的花蕊,宛如少女的纤纤素手。不惹人注目,香味却这样诱人。兰草花,大别山的独秀。
“不但香,而且美。兰花指!怪不得古人用来譬喻女人的手。”同行的一位诗人说。“可我敢打赌,这深山老林里最美的姑娘,也不会有这样纤巧的兰花指。”一位从郑州热电厂来的青年说。是啊,山里的姑娘,从懂事时起就用一双小手帮助大人插秧、砍柴、破蔑子、挖草药,到了妙龄,哪个不是手指粗糙,手掌结满老茧?
漫山遍野的猕猴桃藤、油茶树丛中挺立着一株株马尾松,点点琥珀色的半透明液体从粗大的松节上滴落下来,凝成了松脂。乡长告诉我们,两年以前,这儿夜晚还按照老祖辈的习惯,用松节照明。“我们乡是苏区、山区、边区,也是穷区。就是现在,也有好几百户患克汀病、血丝虫病,好些不得温饱的……”坦率的话语,深沉的乡情,不禁令我们这些异乡人怦然心动。在这大别山深山区的一角,小小一个周河乡就为革命献出了1100多个优秀的儿女,而他们的遗愿又是怎样沉重地压在后代人的心上?
翻过山头,来到山谷,几簇翠竹,一弯清泉环绕着一个小山村。一阵幽香从一间坐北朝南的小屋里飘出来。一架架及顶的木梁上,千万条洁白的经线似银丝飞流而下,一排排姑娘们端坐在织床前,右手握小刀,左手将赭、蓝、橙、白各色羊毛细线织进尼龙经线里。纤巧的手指像熟练的小提琴手在拨动琴弦。飞鸟、花草、人像组成的古典式的花纹,从指间缓缓流出。个个正值妙龄,有的才十三四岁,谁能想象出几个月以前,她们还在山上砍柴、挖草药呢?从河北请来的年轻的师傅说,她们巧着哩,一个月学会看图纸,两个月学会织花、修剪,一天要织十几个小时,几个月下来从未捏过绣花针的手指变得巧若兰花,灵动如飞。
每个姑娘面前悬着一盏电灯,桔黄色的光点在手指间跳跃,那花卉,一朵一朵浓淡相间,栩栩如生。一个肤若凝脂的美丽少女含羞带笑地低声告诉我,一天下来十个手指要拨动上万下呢,可才织一英寸宽,一张壁毯有的要织上一年半载。值多少钱?我问。数也数不清,1万多元!还运到西德、美、英、法、日、苏好多国家,不知要翻多少架山梁。少女眼里显出梦幻般的神色。
环顾四壁土墙上,依稀留有松节烟熏火燎的痕迹。幸运的山里姑娘,她们不再在松节灯下摇着奶奶留下的纺花车,消磨寂寞的漫漫长夜,也不再举着松节火把去驱赶闯进羊圈的饿狼。她们采花、爱花、织花,在明亮的电灯光下编织着自己的青春和梦想。一位年轻的摄影记者激动地把镜头对准了她们,一个个像含羞草似地忙把脸藏进彩线中。哦,山里的少女,深谷的幽兰。
不是说穷苏区吗?怎么会飞出如此美妙的壁毯?乡长和书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将登山时老落在后面的两位红脸壮汉推到我们面前:“得感谢老大哥!”原来一位是郑州热电厂的厂长,一位是厂党委书记,都年过半百,难怪爬起山来气喘吁吁。三年之中,厂里先后五次派人来到这个贫困的老苏区,支援了十万元,帮助乡里从百里之外扯来了高压线,使祖祖辈辈点松节的山民们第一次见到了电灯光。有了电,有了电视,有了信息,人的脑子也灵了,竟然和相隔千里之遥的河北某壁毯厂挂上了钩。当乡干部领着姑娘们出外学手艺时,她们第一次看到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深山的兰草花,幽香会 飘得更远更远,越过大别山,飘过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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