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大代表剪影 [复制链接]

第2版(要闻)
专栏：

　　全国人大代表剪影
　　本报记者　魏亚南
我们的代表都是些怎样的人？他们正在如何行使人民代表的职权？这非但是人们所关心的，也关系着国家的民主与进步。为此，我在会上留意采访了几位代表。
一分钟的大会发言
在黑龙江省人大代表住地，我找到了在3月28日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大会上，振振有词发表意见的古宣辉代表。他正一个人在房间里伏案疾书，准备明天在会上与经贸部长郑拓彬直接对话。弄清我的来意，他兴致勃勃地叙述起来，显然还为当时的发言而激动。
“想不到一分钟的发言会引起那么大反响，至今还不断收到上海、广东、湖北华侨打来的电话。那天，我对会前没有经代表讨论，就要表决通过各专门委员会成员名单是有意见的。念华侨委员会名单时我就想，投弃权票算了。可是，意见没发表出来觉得窝囊。我是归国华侨，华侨们对我寄托很大希望，要求反映他们的意见，不说话怎么行呢！一听彭冲问代表们有什么意见，我便举手站出来说开了。发言时，我注意到，台上那些领导有人冲着我笑，有人直点头。见此，我受到鼓舞，嗓门更大。讲完了，代表们掌声很热烈，我也很激动。”
我问他民主的勇气是从哪儿来的？他若有所思地回答：“应当说有很深的思想动因。”
古宣辉今年55岁，是1953年从印度尼西亚归国的华侨。在天津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黑龙江省鸡西煤矿工作过25年，现为驻香港的经贸人员。1962年4月27日，是他终生难忘的日子。那天，他在北京全国青联第四次会上发言，呼吁全国华侨青年要和祖国人民一起，同甘共苦度过困难时期。会后，他意外地受到周总理接见，夸奖他讲得好，并希望他永远发扬民主精神，做好华侨的代言人。这些年，他连续出席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切实感受到民主空气越来越浓。他说：“这次会的民主气氛比前更强，领导确实能听取不同意见了。这对我也是个推动，勇气就这么来了。”
他从农民中来
王永幸，农民，来自山东龙口市下丁家乡。在此之前，他出席过三届、五届、六届人代会。同我一见面，这位老代表就述说起感受来：
“三届赶上‘四清’和‘文革’，只开过一次会；四届时‘四人帮’正得势，会议开得很神秘，代表是从地下防空道进入人民大会堂的，一般人都不知道大会堂在开人代会；五届不一样了，但还是好话说得多，表决一致通过，会上提出的高指标，有的到现在也没实现；六届好多了，不同意见也提，但空气不像这么浓。”
说到这届人大，王永幸很满意。他说：“意见不说也存在，说出来有什么关系。我看会还是这么开法好！”他还以本乡用电难问题，经他在以往会上提出后得到解决为例，说明会议多点民主，代表多提点意见有好处。
人代会上，他是活跃分子，差不多每次小组会都发言。王永幸说：“这次我主要提两条建议，我感到都很重要，不知咋回事，没引起多大重视。”他有些失望，似乎受到了冷落，于是，又向我数落起来：“我那两条：一是农村人口失控，光我们那个乡一个村就有五六十不上户口超生的孩子，说是全国10亿多人口，我看少说也到11亿了。二是土地失控，本来全国人均只有1.5亩地，我们那儿更少，不到1亩，‘瓢一块，碗一块，草帽底下盖一块’，用地见缝插针。就这样，盖房子、圈院子、建厂子，占地越来越多。有的干部盖房带头讲阔气，一家就占4亩多地，公家也乱占地，不符合《土地法》的事多着呢！”
他对《土地法》熟悉得很，上届人大常委会讨论时，就是他提出的“村民委员会土地归集体所有”的意见，被采纳写进了《土地法》。他的结论是：“要解决两个失控，一要制订《计划生育法》，二要贯彻《土地法》。”
我佩服他的参政、议政能力，就问他是怎么当好代表的？王永幸说：“我63岁了，不在第一线，却始终没脱离农村实际，重要事都过问过问。平时，除了常听广播，看电视，还订了4份报纸，每天都翻翻。小时候，只念过两年半书，现在初中生不认识的字我都认识，不然写个议案怎么办！”
我也寻思着讲讲
谁不知道赵趁妮是爱国拥军模范，上届全国人大代表里有她，这届又当选为代表。
星期天休息，别的河南代表都去天安门、中南海了，她没有去。北京这地方她常来，除了一年一次人代会外，她还来听过英模报告会、出席过全国妇女表彰大会，去年一年就来3次北京，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这次听说慕田峪新修复一段长城，打算下星期再去。
到她房间门口时，她头上扎着条手巾打楼下刚折回来，对我说道：“我想上商店买点东西，听说好远呢，不去了！闺女和我一起到北京，当天就到当兵的女婿那儿去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听得出，大娘好像有些烦恼。
而真正让她苦恼的还是自己没文化。她说：“听政府工作报告，好些地方弄不懂，有时请别人给讲讲，没文化受憋啊！”
在2000多名人大代表中，像这种“没文化”的当然是极少数，要说议政能力，她无疑是属于低层次的，然而，她也有她的思考。
“听大家提了很多意见，我寻思着也讲讲。来的时候，村里人说：‘大娘到北京开会，把农村小偷小摸、涨价的事儿提提’。会上，我也想说来着，就是张不开口。好在别人说了，我不说也行。再有，计划生育工作顶不好做了，这会上也不知该怎么说说才好……”说这话时，赵趁妮脸上掠过一丝苦恼。
作为著名的爱国拥军模范，赵趁妮拥有大量的选民。作为一名人大代表，她深感“没文化”的苦恼，怎样履行代表的职责呢？她想到的是，把讨论中听到的意见记在脑子里，把会议文件带回去，请县上的同志帮助传达。
团里年龄最小的代表
到了18岁才有资格当人民代表。罗志英今年19岁，大概是所有代表中最小的一个。
她是贵州安顺虹山宾馆的服务员，一看就是位朴实勤恳讨人喜欢的好姑娘，待人接物也挺大方。
我问：“为什么开会总也听不到你发言？”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回答道：“我第一次当代表，又是团里最小的一个，没经验，想多听听大家的意见，摸索点经验。”
“你搞旅游的，不是可以谈谈旅游吗？”
“旅游，听说要压缩高级宾馆，对的。我觉得人民生活是提高了，可住房也不一定要那么高级。会上想发言，可是紧张得心跳，不敢说话。我们安顺是黄果树瀑布的故乡，现在又开放了80多个‘龙宫’（指地下溶洞），每年有500多万人次旅游呢，欢迎你也去呀！我们的宾馆是庭院式的，不如这儿服务设施和态度好。我一来就注意到，用餐时这儿的服务员都站着，缺什么马上送上来，我们还做不到……”她还讲起了曾在北京、上海大饭店取经学习的情形。
“你参加这次大会有什么感想啊？”
“过去从电视里见过这样的大会，从未想到自己能当上人民代表。来的时候，单位和同事都为我高兴，我也觉得比当‘三八’红旗手还光荣，但责任也很重大。我要好好学习。”
“你对大会表决有不同意见是怎么看的？”
“对有些人选不了解，投弃权票我理解，我也不了解嘛！但那都是中央的大事，是经过周到考虑酝酿出来的，我相信中央，从来就没有想过投反对票。”
“那有人投反对票是不是不相信中央？”
“不能那么说……我看会议挺民主的。”
插图傅　旭速写（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