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和尚聊天 [复制链接]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民族地区纪行

　　与小和尚聊天
　　本报记者　毛磊
时间：1988年春。
地点：云南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海大佛寺榕树荫下。
人物：17岁的小和尚岩罕、16岁的小和尚岩滇与记者。
“你们也想结婚吗？”记者冷不丁问。
岩罕不好意思地笑笑，摇摇头说：“家里想让我当和尚，20岁以后就可以升佛爷啦，是受人尊敬的。”
我又把目光投向已经当了两年小和尚的岩滇，他诚实地告诉我，想再当两年和尚后还俗，结婚。
“现在有相好的姑娘了吗？当和尚允许私下里谈恋爱吗？”我紧追不舍。
岩滇与岩罕相视一笑，不答。
（旁白：我国云南边疆一带，傣族群众所信奉的小乘佛教与汉族信仰的大乘佛教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小乘佛教允许和尚乃至佛爷根据自愿原则随时提出还俗，娶妻生儿育女。）
“你们一天的生活怎样安排？”记者好奇地询问。
“早晨六点半起床打扫寺院，然后念经，由大佛爷教授傣文，10点钟吃饭。饭后一直到下午可以出去玩。太阳落山前一定要回佛寺，吃过晚饭，开始念经一直到八点半。”岩罕回答。
“你们吃的饭是自己做吗？”
“村里轮流送饭、送菜，有时也自己做一点。”
谈话间，恰好一位60多岁的傣族老咪涛（大娘之意）前来送饭，我凑过去一看，方知她送来了约2斤江米饭，一把小葱、香菜、大蒜、几颗红辣椒、一袋盐巴，还有一块饭盒大小的牛肉。
“当和尚能抽烟吗？”
岩罕点点头，但又补充道：“当着大佛爷的面不敢抽。”
“平时出去玩，能进城看电影、看电视、看录像吗？你们帮家里做农活吗？”
岩罕又点点头，他告诉我每年阳历的6月和9月，是傣族的关门节和开门节，又是佛教信徒的静居斋期，这期间和尚必须天天留在寺院中念经，不得外出，不准回家。因为老百姓要来佛寺举行各种宗教仪式。
“这座寺院有多少和尚，年龄最大的、最小的多少岁？”
“有一位佛爷，今天外出不在，还有8名小和尚，最大的17岁，最小的12岁。”
（旁白：小乘佛教传入西双版纳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它已渗透到傣族群众生产、生活、政治、文化、艺术等方面。傣族男孩只有入寺当过和尚后，才能取得一个人应有的社会地位，称作“熟人”或“完人”，反之则就是“生人”或“野人”，不仅被人瞧不起，而且还无权结婚。
全西双版纳州现有1545名学龄小和尚每天边读书，边念经。）
“这座佛寺是什么时候盖好的？谁出钱呢？”
“已经修好4年啦，都是村寨里信教徒集资献工献料盖的。”
（旁白：据有关部门介绍，1957年全州有佛寺594座，经过“文革”动乱，到1987年，已恢复到485座。90％以上的傣族自然村有了佛寺。
值得注意的是，在内地，许多地方已出现农民集资办学的热潮，而在边疆，傣族农民集资修建佛寺屡见不鲜。在内地，许多农民自费上学，而在傣族地区，入学不仅免费，而且还给予补贴和优待，但学校招生仍出现困难，一些家长情愿把学龄儿童送入佛寺当和尚。）
“在佛寺当和尚，能不能在旁边地里种点蔬菜、水果、粮食？”我问。
“可以种，只是很少有人种。”
（旁白：引导佛寺的和尚因地制宜种植树木、甘蔗、药材、橡胶等热带经济作物，改变以往和尚由群众供养，不从事生产劳动的传统观念和习惯，恐怕是必要的。）
临走前，记者提出：“能不能到你们住的房间里看看？”
被允许后，我钻进了小和尚卧室，只见十三四张床一个紧挨一个地塞满了一间不大的屋子，蚊帐又使空间显得更窄小，光线更昏暗，撩开蚊帐，可见口琴、镜子、美加净护肤霜之类的小玩艺置于枕边。
当我跨进岩罕的单人房间时，一眼便看到床头的墙上张贴着一幅红楼梦剧照，床脚架着一辆崭新的嘉陵牌轻骑，床头柜上一堆磁带簇拥着一台单卡收录机，我随手捡起两盘，“好莱坞明星舞会”“跨越四海的歌——费翔独唱集”。
出得门来，我想，和尚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同样热爱着生活。（附图片）
　　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召开州庆大会，已入寺当和尚的少年们成群结队前来参加。曾　理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