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柳州 [复制链接]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

　　夜柳州
　　本报记者　吴昊
来广西柳州采访，有几个想不到，其中一个就是柳州的夜生活是这样的丰富多采，又神秘复杂。
北京人每到夜晚，喜欢关起门来，静悄悄地过。柳州人却喜欢走到街上，热闹闹地过。这种南与北的“睡前差异”，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心理上的什么追求。早年南下来柳州的北方干部，在这里呆久了，如今到了晚上，也往街上走。
我来到市中心的时候，是晚上9点多钟，夜市刚刚开始（而北京的所谓夜市已是收摊子的时候了）。米粉摊、狗肉摊、炖肉摊、书刊摊刚刚摆开，白天车水马龙的大街，如今成了摊贩们的世界。全市究竟有多少家，多少点，说不清，只见柳江岸上到处是灯火一片，一片灯火。柳州是工业城市，空气污染够厉害的，连清晨站在阳台上都觉得鼻子里酸酸的，只有这时，只有这里，那炒米粉的清香、炖狗肉的浓香，嚼甘蔗的甜香，把空气变了个味儿。
我来到一个米粉摊前，老板娘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妇，纤细身材，典型的“桂味儿”美人。只见她把炒锅放在燃旺的火炉上，油烧得滚热，肉和米粉在锅里“滋啦滋啦”地响，然后加些调料，颠了两颠，一大盘炒米粉热气腾腾地摆在吃主面前，收费一元。炒米粉的用肉，除鲜嫩瘦肉之外，还有牛肚、鸡杂，猪的心、肝、肾，还有小鱼、海鲜，顾客随心所欲，吃什么炒什么，那米粉的白净、家具的干净、案子的光净、肉类的鲜净，都像是刚从清水里捞出来的。我数着调料的种类，老板娘以为是来光顾的，一迭声地让我到摊后面就座。我一面咽着口水，一面摸摸自己的肚子，实在是
“力不从心”了。
就在这万盏灯火的晚上，歌声、舞曲在夜空回荡、交叉，壮族男女对歌的声音此起彼伏，陪同采访的一个“老公安”告诉我，舞厅已开始营业了。那又是一个令人陶醉的天地。我们来到一家叫“影中阁”的舞厅，顾名思义，舞厅是办在影院的上面。青年们正在翩翩起舞，扑朔迷离的彩灯和窗外诡秘的星光交相成趣。看着这柔美的舞姿，听着这优扬的乐曲，不知为什么，心里产生了一种高雅舒畅感。几分钟过后，一曲终了，乐队奏出了迪斯科的旋律，青年人扭着、摆着、晃着，铿锵有力、节奏鲜明，我心里又产生了一种激越奋起的劲头，摸摸自己的头发，自叹早生了30年！正在这时，一位胖胖的女同志，舞到我的面前，看样子，她并不比我年轻多少，看来，刚才刹那间的“失落感”，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舞厅的经理是个从军队转业下来的文工团长，他告诉我，这是个小厅，容110人，为了维持良好的秩序，他们绝不多卖票，每张票价5元，除去供应瓜子饮料，实际票价3元，现在买票要排队，有人还在走后门。我问他来跳舞的尽是些什么人，他说，有工人、干部，也有个体户，小车司机，离退休的老同志，也有来这里作忠实观众、听众的。
工人文化宫大院内是另一番天地，打球的、下棋的、写字的、上课的，人们各取所需，广场上的露天舞厅，用铁栏杆围着，里面跳的、围在外头看的，人数差不多，买一张舞票5角钱，进去就可以跳，人们的衣着不像影中阁舞厅那样整齐，年龄的档次也拉得较大，偶尔还可以听到踩到舞伴脚时发出的尖叫声。但不管是谁，面上的笑容是一样的。
狗肉被柳州人称为香肉，夜市上的狗肉摊，锅是沸滚的，十几个人围着吃，边吃，边喝，边聊，这和塞外人的“狗肉要冷、烧酒要热、大蒜要辣”的吃法不同，也和刘邦家乡
（苏北沛县）吃狗肉就花椒——“狗肉不腥、花椒不麻”——不同，不过他们既把狗肉叫成香肉，自有他们的道理。陪同的人向我介绍“狗肉制作法”，实在太复杂了。夜市里，平凡与高雅并举，简单与复杂相兼，最典型的怕就是这一个个诱人的狗肉摊了。
这繁荣的夜市，这丰富的夜生活，谁是他们的组织者和监护人？似乎谁也没有想过，似乎也不曾被人关心过。然而事实上为了这美好的夜晚，是有一些人在紧张地、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的。他们就是公安战士。我采访了鱼峰公安分局治安队和天马派出所以后，对夜的卫士们产生了由衷的敬意。在鱼峰分局治安队，刚刚抓进来的18个赌徒没精打采地坐在院子里，屋子里训话的、写悔过书的、找保人的，忙得不可开交，我问队长这些人是怎么抓到的？他说，他们都是外县人，下午潜入市区，然后到小酒店喝酒，夜深后开赌，街道里有我们的“眼睛”，他们的活动早就有人报告了。在天马派出所，几个抓来的扒手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写交待材料，其中一个年纪才13岁，已是个进来过8次的常客，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据说偷起来却很高明。既有新的繁荣，又有新的沉渣，既有绚丽的色彩，又有阴暗的角落，这乱哄哄的夜，有人陶醉，有人忘情，有人迷惑，有人堕落，当然更多的人是理解、理智和警觉，开放搞活的生活，就这个样子的吧！？
当我离开天马派出所的时候，子夜的钟声早就敲过了，舞厅已经散场，夜市的摊点却高潮迭起，进城卖菜的摊贩和菜农排在较清净的地方准备接收这个“战场”，民警们开始用夜餐，他们要工作到两三点钟，明天9点又要来上班，这长达16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每月有15元辛苦费，这和卖米粉的老板娘的收入实在不成比例，然而他们却痴情于自己的事业。在我们的社会里，除了按劳分配的原则在起作用以外，有些人的心中另一种价值观也起作用，比如老山前线的战士、医院里抢救急病人的医生和这里熬红了眼睛的民警……感谢他们吧，文明而有节奏的生活是离不开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