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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的“孩子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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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4-26
第8版(副刊)
专栏:谈艺录

艺术家的“孩子气”
  刘向阳
文艺家有在创作上虚构的专利,却没有在感情上作伪的权利。感情作伪,或流于矫情,或存心欺世,都要不得。
在中国现代文艺史上,丰子恺先生说得上“别是一家”。读过(如果我们同意画也是可以“读”的)《子恺漫画》的人,会折服于那种妙趣天成的意境,赞叹艺术家将人生的情趣提炼得如此精纯,并进而见出作者心地的清纯。读过丰子恺先生散文的人,也每每会浸入到一种“表里俱澄澈”的感受之中去。乃至《缘缘堂随笔》的日译者吉川幸次郎,因了喜欢他最像艺术家的真率,对于万物的丰富的爱和他的气品、气骨,忍不住把这位缘缘堂主人称作是“现代中国最像艺术家的艺术家”。在笔者看来,这种评骘的用意并非是要在文学史上排座次,倒是似乎更近于魏晋风度式的人物品藻,借以表明对一种人格风韵的欣赏。
对于这顶“高帽子”,丰子恺自谦不敢接受,但对于日本批评家所指出的“真率”与“爱”,以及另一位日本人谷崎润一郎在《读〈读缘缘堂随笔〉》一文中说他是“非常喜欢孩子的人”的评语,他却老实不客气领受了,慨叹有了两位海外知己。他自承“我不但如谷崎君所说的‘喜欢孩子’,并且自己本身是个孩子”,“所以‘真率’”(见《读〈读缘缘堂随笔〉》)。在这里,看去幼稚的“孩子气”,竟和艺术家的真率息息相通。而说到丰子恺先生的“孩子气”,我们最容易联想到的大概是《子恺漫画》中的“童趣”。其实,这既然是他的人生态度与个性风貌,则无论是文、是画,无论是写儿女还是写其他,丰子恺先生可以说都是在“天然去雕饰”的境界中寻求生活与艺术的真性情。
如果荡开一笔说的话,这种务求率真与无邪的“孩子气”,又与古语所说的“诗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显得机杼同出。明代出了名的“异端”李卓吾,辞锋犀利地写过一篇《童心说》,痛诋阻遏文学真情流露的伪饰。他声称:“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无须笔者再饶舌,这篇檄文早已成了中国文学批评史上不可放过的一章。可惜的是,李卓吾毕竟是“异端”,这段言论反衬出中国旧传统中对“童心”的蔑视。记得不久前曾读到一篇文章,从对少年情感的态度之分野,比较中西文艺观的异同。那大意不过是说西洋对此持肯定的态度,中国则古来向持否定的态度,并引“少年不识愁滋味”以为证。虽说为了理论上的比较而强分轩轾的文章往往在实证上未必圆通,但中国旧时忽视儿童少年心态又似乎是确实的。鲁迅先生早在《随感录》和《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等文中,便忿忿于中国传统上对“童心”的戕害,使得“中国的男女,大抵未老先衰”。周作人则在《谈龙集》中,感慨中国儿童文学的匮乏,乃至本出于天真之趣的童谣,也成了史书中预示兴亡的谶纬工具。丰子恺先生也同样感受到了这种压抑:“在中国,我觉孩子太少了。成人们大都热衷于名利,……孩子们呢,也大都……弄得像机器人一样,失却了孩子原有的真率与趣味。”他存心着恐怕将来连婴儿都仿佛会变成世故深通的老人的忧虑。
我并不以为在这里讨论艺术家“孩子气”般的真率会怎样地有失体面、不识时务或者不过是老生常谈,虽然据说,眼下“反讽”才是文学把握现代生活的基本方式。“玩世不恭”也成了当代人时髦的行装。可是批评家仍须拚命地寻找出作者与作品的骨子里对生命与生活的真情和执著。累吗?有点。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生活得更真纯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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