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竹楼——一封代拟的信 [复制链接]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民族地区纪行

晚安，竹楼
——一封代拟的信
小刘：
你好！主人要我给你复信，我当然不好推辞。
窗外，阔大的芭蕉叶在月光下婆娑细语。风儿轻轻，不时送来阵阵桂花的清香。西双版纳的夜，也这般可人，让人禁不住要铺开信纸，给远方寄去一缕情思，说说这块美丽土地上的那些新奇。
小刘，提起西双版纳，你一定会想到她那迷人的亚热带风光——高高的棕榈撑着湛蓝的天，别致的竹楼倚傍着一片芭蕉、凤尾竹组成的绿色世界，三五身着绚丽花筒裙的姑娘，娉娉婷婷行走其间，旖旎中更添几许柔曼。还有那茫茫森林中漫步的大象，开屏的孔雀，独木成林的大青树，一日三变的变色花……这些，你都知道，尽管你并未到过这里——“美丽的西双版纳”，她的名气太大了。并且你还知道，正因了这些妩媚和神奇，八方游人带着爱心，带着好奇，带着闲情，带着柔意，带着人生的烦愁，向西双版纳涌来。
然而，小刘，也许你也会像千百个游人一样，只等踏上这块土地，走进了傣家的竹楼，才会惊喜地发现，这里还有另外一番意趣。这就是我今天想要告诉你的。
曼景兰是傣族自治州首府景洪城边上的一个傣族村寨，那日黄昏我们来到这里。一声“哈篷（欢迎）”，身着花筒裙的女主人玉叫把我们迎进了院门。当我们随她踏上楼梯，进到竹楼时，你猜，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什么？十来只竹篾编成的矮凳围着一张竹篾编成的大圆桌，桌上摆满稀奇古怪的菜肴：那碧绿碧绿的一盘，是蛋蒸青苔，一碟黄生生的条状物是油炸酸芭蕉。桌上的鸡、鱼都用茅草捆着，这鱼和鸡不是煮的，也不是炒的，是用火烤出来的，因此也取了个文雅的名儿——“香草烤鱼”、
“香草烤鸡”。桌上还有一盘“鱼”，竟是用树叶和面粉煎成的。还有什么煎知了、煎蘑菇、芭蕉叶蒸丸子、生拌小香菜，总共20来样菜，全都是从未见识过的。东道主召州长告诉我们，那香茅草是当地的特产，也是世界上数得着的几大香料之一，傣家人烤鸡、烤鱼要用它，做蒸制品也以它为配料。那苔藓也是傣家的传统食物，它含有丰富的维生素。这桌菜全取自傣乡的山村河川，采用傣家特有的烹调手法做成，色香味形，均别开一面。前些日子还有人撰文提出要以傣菜作为滇味的代表，进军中国菜系的几大家之列哩。
州宣传部的同志告诉我们，其实这些都是傣家群众的家常菜。它们登上大雅之堂，成为招待中外来客的傣菜席，才是一年多前的事。而把这些“山毛野菜”引上宴席的，是一位叫岩养的傣族农民。当晚，就在玉叫家的“迎宾楼饭店”隔壁，我见到了岩养。这位40来岁的傣家汉子，也可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西双版纳成了旅游“热点”，中外游人络绎不绝。游人们为这里秀丽的风光、淳厚的人情而陶醉，却也有多少人因难能住一住竹楼，吃一顿傣家饭而遗憾。靠养猪、跑运输都未能致富的岩养，这时敏感而战战兢兢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东拼西凑借来点钱，在自家住的竹楼里整理出10来个床位，请来内弟掌勺，将平常吃惯的家常菜加以提高，弄出一套傣味菜谱。于是1986年4月，他终于在从未有人想到客人吃了饭还要付钱的傣家寨子里，树起了一面惹眼的“椰林傣味饭店”的旗幌。一年时间过去了，村子里才有了几个大胆的效仿者。然而，这时的岩养已能一下拿出6万元，在旧楼后面盖起了一栋两层的竹楼式宾馆。它的11间客房和一个可容纳百十号人的餐厅，用来“专门接待外国人”。我问有多少“外国人”来过“椰林饭店”，岩养递过一摞“来客登记簿”。那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法国、英国、美国、挪威、丹麦、日本人的名字。我草草算了算，竟有三四千之多。说到高兴处，岩养还找来一封寄自美国加利福尼亚的信。朱莉亚女士在信中用中英两种文字写道：“妈妈听了我在你家餐厅帮忙的那段美好时光，很是兴奋。她希望我能陪她也到你家住上一些日子。”现在在曼景兰村，已有10户人家在竹楼前挂起了“傣味饭店”的招牌，岩养的手上也有了50来个床位，然而他每天仍得对一些走进门来的客人表示歉意：“对不起，客满了。”
小刘，如今傣家竹楼里的新鲜事，多着哩。那天夜里，岩养家的餐厅里还坐着不少客人，掌勺的岩养的女儿玉金罕这时却急匆匆地走出厨房，取来一件漂亮的西服套在了身上。岩养告诉我她要去夜校学英语了。我随金罕来到夜校时，已开始上课了。讲台上正有几个穿筒裙的学生在做口语练习小品。让我惊奇的是，已年近40的玉叫也站在那里，而刚才她还在“迎宾楼”里跑前跑后呢。等她下来后，我坐了过去。她告诉我，不光她来了，她雇来的一个服务员也由她掏钱送这儿学习来了。玉叫一边用傣文给生词注音，一边叹气道：“难呵，我只上过小学3年级。可是不学又不行！”
是呵，不学是不行的，西双版纳的竹楼门，已对世界敞开了。
夜，已深了，那些忙碌了一天的竹楼该已熄灭灯火了吧？晚安，竹楼。愿这美好的月色带给你一个安谧的梦乡。
晚安，小刘。
本报记者　向　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