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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太堡的困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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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5-16
第2版(经济)
专栏:经济生活中的人

安太堡的困惑
本报记者 阎晓明
不久前的一个中午,我在山西省平鲁县安太堡村一个姓李的农民家吃午饭。透过窗户,闻名于世的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矿庞大的洗煤厂尽收眼底。在这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对这座煤矿给他们生活带来的一系列的困惑和忧虑。
“你看那个窟窿挖得怕人不怕人?”这个家庭的老太太边热情地往炕上端饭,边忧虑地说:“咋非和外国人合伙不行?”她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做一种结论。“弟兄俩合伙还闹崩哩,两个国家合伙,将来翻了脸还不打起来!”这是她的儿媳妇——一个穿着高跟鞋、烫着发的少妇几乎是在忿忿地说。
我曾请一位在合作矿工作的安太堡人谈谈他的看法。他这样说:“咱这地方除了娶外村的媳妇、招外村的女婿外,一般都不和别村打交道,来上个外地人就稀罕得不行,不用说一下来了这么多外国人。咱这儿见外国人就是抗战那阵见过日本人。人们一说外国人就害怕。”
据史志载,平鲁人早在战国时期就开始挖煤,世世代代就是靠一把铁镐,一辆架子车。伴着血与泪的历史,他们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黑色的煤,这是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而现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大露天竟是这样一幅情景:取代铁镐的是伸长了脖子快与小山包一般高的大电铲。一铲下去就是25立方米,30秒完成一铲,就是说30秒就相当于过去一个青年五六天挖得的土方;90秒要装满一辆载重150吨的卡车,就是说30辆老式解放牌汽车的载重量。工地上见不到人影,所有联系全都是无线电对讲机,人掌握着机器,机器控制着人,整个工地像一个源源不断的传送带。两年挖坑深达100米,剥离量6185万立方米。安太堡人眼睁睁看着一片陆地在下陷,一座煤山在崛起。他们被人的力量震惊了!这庞大的机器对于他们平静的生活秩序实在是一种破坏。于是,他们首先想到了儿子。
儿子、房子,这是不少地方农民生活价值的最高标志。即便是二十岁的父亲,他以后的生活内容几乎全部倾注在儿子身上了。他们渴望他们的子孙活得比他们“富足”,又找不到富足的道路,更不愿让儿孙承担一丝风险——那是做父母的耻辱。
安太堡露天矿的建设,占据了安太堡村90%的土地和整个村庄。“光是拆迁补偿费每家都成了万元户”,平朔露天矿的一位领导告诉我。安太堡的人们用这些钱建起的房子相当漂亮。清一色瓦房,双层玻璃,有卧室、客厅,有的还有卫生间和搪瓷澡盆。平均每人占地相当大。然而,这巨变仿佛给安太堡人带来的不是福音,而是惶惶的忧虑。总有人在问:“我们将来做甚哩!”
我问一位在露天矿工作的安太堡人,“你们村的人怎么不去做买卖呢?”他这样告诉我:“旧土窑换成新瓦房了,谁还折腾那个?”
房子、土地,作为安太堡人生活的价值,激发出祖祖辈辈含辛茹苦的勤劳精神,也还是房子、土地,又像两条粗壮的绳索,紧紧束缚住了安太堡人的生活和思想,使他们自己给自己竖了一堵厚实的墙壁。应该说,只有打破房子与土地这两尊偶像,安太堡的人们才能真正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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