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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在黑与绿之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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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5-17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民族地区纪行

生命,在黑与绿之间
本报记者 邹大毅
在西双版纳勐海县,听说一些布朗族村寨还用刀耕火种的方式种地,很有些惊讶。这种该进博物馆的古老农作方式竟然延续到了今天,是何原因呢?听一些布朗族干部说:对刀耕火种也不能搞“一刀切”。在布朗族聚居的某些自然条件限制下,一定时期内,刀耕火种不失为解决民族生存的适宜方式。况且,布朗族近几年来的刀耕火种是比较讲究保护生态环境的。这在惯常的宣传中,倒是独树一帜的见解。
进布朗山的路,是一条50多公里长的盘山土路。路的两侧是陡坡、深沟,被遮天蔽日的树木、草丛遮掩着。土路上,被雨水冲蚀得沟壑纵横,两道深深的车辙被旱季的太阳烤得板硬。我们的“巡洋舰”在这条路上就像醉汉一样上下跳动,左右摇晃,踉跄而行。在平路上只需1个小时的路程,在这里却走了4个小时。我们感叹这公路的简陋,更感叹布朗族人民生存环境的艰难。
布朗山中有近1万布朗族人,散居在31个寨子里,多数居住在海拔1500米到2300米的高山上。这里的山,“羊见了摇头,猴见了发愁”。山连着沟,沟接着山,山上留不住水,“水在谷底流,千山渴得愁”。布朗族群众用水饮水,要到远离寨子的山谷河边去取。好一些的寨子,用竹片相接,把山泉水引到寨子外,凿水槽储水备用。很多村寨不通公路,布朗人出个寨子出个山,全靠步行,有时得走上三五天,才能出布朗山。
区委书记岩坎章告诉我们,200多年前,布朗山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区,林内“麂子马鹿结队走,豺狼虎豹比人多”。布朗族祖先迁居到这里后,用勤劳的双手,披荆斩棘、砍林开荒,盖起了竹楼,种下了庄稼,建立起家园。山林、草坡,成为布朗人赖以生存的土地,同时,也成为人类向大自然索取生存条件的牺牲品。在我们的视野中,布朗山中成片的山林不多了。大多是一片林子一片草坡,这,就是刀耕火种留下的痕迹。
我们进布朗山时,正是傣历三月(阳历1月)、放火烧山的时节,白天可以看到片片绿坡上的块块焦黑的土地,晚上可以看到左一处右一处毕剥燃烧的火光。在离区公所10多公里的章加寨,我们爬上一座大山,双脚踏在了一块焦黑的土地上。黑色的草木灰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直响,冒出浓烈的烟火味。
给我们带路的武装干事岩坎,就是章加寨人。他指着那些黑糊糊、光秃秃的树桩说:“我们砍地烧山,不砍老树,其它树也不齐底砍,要留出1米左右的树桩,这样,它们虽然烧伤了,但根是活的。烧过以后,不准用锄头挖,更不准用牛犁,也是为了保护树根。待到庄稼收获时节,树桩上就抽出新枝,吐出新芽了。七八年轮歇期,这里又成林了。”顺着岩坎指的方向看去,这座山紧邻的一座山上,去年丢荒的一片地,已经一片葱茏,棵棵树桩果然绽出新绿。
他用脚踹了踹地上的草木灰说:“这就是肥料,有了它,庄稼不用施肥可以长好,一亩地可以收个三五百斤旱稻。收割后的稻秆,成了山林复苏的肥料,所以在轮歇期,山林又可以长得郁郁葱葱了。”
这样做自有道理和作用,但他们为什么不搞固定耕地,不搞水田呢?岩坎回答说,这里山高坡陡,肥留不住,种一两年,地力下降,不换不行,不养地更不行。水田,也想搞。但布朗山上水源不足。只要有水源的地方,就开出那么几块田来。布朗山修水田投的工本比坝区大得多。况且村里开十几亩水田,也远远解不了全村人的饥,只能种轮歇地。
靠刀耕火种来维持人类生存的代价是高昂的。区委书记岩坎章不无痛惜地说:“过去布朗山森林覆盖率达80%以上,现在,已经降到50%了。”
布朗族人民从根本上来讲,是爱树、爱绿色的。每个布朗族的村寨旁,都有一片“风景林”,过去叫“神林”。林中树木高大,乔灌杂生,古藤老蔓,保持着原始森林的旧貌。“风景林”的树是严禁砍伐的,谁要动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就要受到乡规民约的制裁。
西双版纳州政府和勐海县政府为了保护自然生态环境,同时也照顾到布朗族目前的生存环境和生产条件,明确划定了国有林、集体林和自有林地,刀耕火种只限在自有林地进行。
看着这黑色的土地,看着在黑土地上操劳的布朗农民,我既哀叹这黑色土地吞噬了无数绿色的生命,又感慨它养育着我们在艰难环境中奋争的布朗族同胞。(附图片)
竹楼上的布朗族新一代。 曾理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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