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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出题目的小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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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5-20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写不出题目的小事
刘湛秋
我女儿的钢琴指导、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的樊老师,来电话说求我一点事。
两年来,我一直感到对樊老师欠了债。她带病教我的孩子,利用寒暑假义务指导,可我连一点“表示”都没有过。有一次我为孩子的事去她家,顺便买了一些罐头水果,竟遭到他们夫妇严词拒绝。我怏怏然,放下不是,带走也不是,脸红了,手足无措,最后一咬牙还是带回。
这次她主动“求”我,我当然愿意全力以赴,以稍减心头的负债感。没想到,我的“还债”愿望又落空了。她求我办的事与她本人从任何利益角度上去考虑,都毫无关系。
事情是这样:她的一位女同事,原任附中高三的班主任的吴老师,刚刚办完离休手续,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青年——估计是她教过的学生打了几拳。对方举着拳头在她额前扬了几次,在黑暗中再三说:“你还认识我吗?”这个打击对吴老师太难于承受了。她感到被打的不是肩膀,不是头部,而是心灵,从此精神悒郁。吴老师在音院执教了38年,真可谓桃李满天下,现在的附中校长当年也是她的学生。可是当她揣着离休的证书,迈着木然的脚步,走出她今后将不再每天跨进的校门时,竟受到几拳的待遇!……
听樊老师讲述时沉重的声音,我的心情也很沉重,但不知能帮什么忙?请晚报记者写个消息,掂掂分量恐怕在眼下也算不上“新闻”,未必刊用;去找法制报,或去公安部门找关系,但他们能立案吗?恐怕也未必。比这案情更大的还很多。
我有些怏怏然,又好象手里提着罐头水果,在樊老师面前手足无措。
我知道,我不能再扫她的兴。如果我把心中想的种种“不可能”和盘托出,她会觉得伤口上又洒了盐。此刻,她只能求我这样的人来“伸张正义”,可见老师们心地的单纯,可见他们的关系网是如何微薄。
过了几天,我又问起这个“案情”。我想,如果破了案,吴老师解了气,也许就不用我勉为其难了。樊老师苦笑说:“学校保卫部门大概也管不了这个案子”。是的,这算什么“案”?只是它在四五十岁一代老师中留下的阴影比案情更重。
我答应去看看这位吴老师,我知道我的身份只能是一个普通的同情者。
不久前,我还把李商隐的两句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作为对爱情的忠贞来解释,此刻,我想到了教师。都说教师是蜡烛,他们真是烧成灰也不计较自己的辛酸的,这就是构成教师的光彩照人的材料。可惜,在我们国家,教师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待遇始终是低微的。
这种“低微”如果仅仅是因为社会某种机制或经济运转不合理而造成的,他们或许还能忍受;如果在人们的心目中也存留着这种印迹,那就太不公平,也太使他们心灵受到铅块的压迫了。
我想,在那有星星的夜晚,打了吴老师几拳的青年,迟早会彻悟到这种行为是多么卑劣!将来有一天他也进入退休的年龄时,他会为这一举动而痛苦的。
现在,我们在经济上正在逐步改变老师的地位,那么我们不可以在社会上,在人们心理习惯上真正确立老师的光彩照人的形象吗?
望着眼前的樊老师,并想象着慈祥的吴老师,我感觉她们的眼光既软弱又坚定,但她们决不乞求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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