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死亡——一起轰动湘阴县的冤案 [复制链接]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

非正常死亡
——一起轰动湘阴县的冤案
“丁书记呀，我丈夫死了，死得好惨啊，你们要为他伸冤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破了湖南省湘阴县委大院黎明前的宁静。
徐纯英，这位全国“三八”红旗手、湖南省劳动模范此时正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1986年11月21日凌晨，徐纯英的丈夫熊吉祥——一位填补过水产科研空白的科技工作者，已含冤离开了人间。
1985年7月，湖南省湘阴县东湖渔场鳜鱼人工孵化成功。这是熊吉祥取得的第二项科研成果。在此之前，熊吉祥与人合作，攻克“鲫鲤杂交”难题，推翻了国外专家关于“鲫鲤远亲繁殖雄性不育”的定论，被评为湖南省1985年十大科研成果。
就在湖南电视台报道鳜鱼人工孵化成功消息的第二天，东湖渔场党支部书记彭棣华竟公开指责熊“弄虚作假”、“骗取荣誉”。
彭的信口开河，居然得到了水产局某些人的呼应。一时间，“熊吉祥骗取荣誉”的谣言不胫而走，闹得满城风雨。
过了不久，湘阴县整党和打击经济犯罪的序幕一拉开，熊吉祥立即成了“重点对象”。他所在的渔场是承包单位，因管理不善，存在一些经济纠纷。很快，县水产局派出了工作组，整出一份熊“贪污公款”1万多元的材料。接着，水产局便将熊隔离审查，进而派专人看管，实行“非法拘禁”。
与此同时，水产局忙着向县“经打办”、县纪委、县人民检察院汇报。当时主管整党和经打的县委副书记听到汇报很是兴奋，他不作调查，马上将此事作为“重要成果”上报市里、省里。水产局长黎金城更是大小会上作报告、造舆论，给熊贴上“大贪污犯”的标记。
1986年3月24日，湘阴县检察院正式立案，第二天将熊逮捕入狱。
具体办案人钟胜前无视法制原则，采取胁迫手段取得证人证词，甚至将未到职干警的名字补签在证据上，使不合法的证据变成合法。
在侦查过程中，钟只搜集对熊不利的证据，对熊有利的证据则不取，甚至截留、隐匿不报。
县检察院还违反《刑事诉讼法》规定，雇请非执法机关的闲散人员，参与侦查、取证、搜查和审讯。主管熊案的副检察长，立案6个月不看案卷，只听钟汇报断案定性。
检察院向法院起诉后，法院通过调查核实，认定熊吉祥不构成贪污罪，准备宣告无罪释放。县检察院闻讯后，谎称“熊有新的犯罪”取走案卷，致使法院不能作出公正判决。
在熊的贪污数额认定过程中，出现了一串飘忽的数字。经粗略计算，先后变化不少于14次。据有关方面调查证明，检察院、水产局、经打办在认定熊的贪污数额时，牵强附会，极不严肃——如把承包应得的利润和奖金作为侵占，把扩大再生产的投入当作窃公为私，把科研和生活补助费视为侵吞。
熊吉祥入狱之后，他的“贪污”问题尚在调查之中，一系列打击便接踵而至：
熊的妻子——一位勤劳的养猪能手，她获得“全国‘三八’红旗手”荣誉后，理应享受劳模待遇，可市县工会的劳模填报表，却被水产局黎金城等人扣住了；
县政协为了表明态度，匆匆从检察院取了一纸不具法律效力的“罪证”证明，除掉了熊吉祥的政协委员……
这时候，凶恶的癌细胞正在熊吉祥体内扩散。早在“审查”期间，他便吐过几次血。入狱不久，他的病情恶化，只能喝稀粥度日。
熊吉祥在狱中6个多月，多次请求看病，竟遭到拒绝。他病危批准取保候审后，水产局和东湖渔场领导互相推诿，不愿接熊出狱治病。
熊吉祥身强体壮，冬天也能赤身下水工作，人称“河马”。当他被抬进广州军区第一总医院时，一位老教授仔细检查后确认为食道癌。老教授摇头叹息：“晚了！晚了！怎么拖到这时候才来呢？早两个月来，不就好了吗？”
11月21日，熊吉祥辞世，时年44岁。
熊吉祥生前曾多次要求检察院对他的问题作出结论，以“死而瞑目”。但没有人理睬。他死后第一天，县检察院作出了“熊有贪污行为，不构成犯罪”的结论。
这个具有法律效力的决定遭到水产局黎金城、徐志达和县政协负责人的强烈反对。黎、徐说：如果这样结案，水产局将不给熊开追悼会！检察院匆匆作了修改，认定熊犯有“贪污罪”。
当熊吉祥伴着罪名长眠地下时，县经打办给水产局颁发的“经打先进”奖状赫然挂在会议室里，直至今日。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熊吉祥做了主要工作的鳜鱼人工繁殖研究项目，被评为1987年岳阳市科技成果奖，水产局上报的研究者名单中竟没有熊，而与此事不沾边的黎金城却名列其上。
轰动湘阴的“熊案”，经岳阳市检察院去年5月复查，被确认为错案。但时至今日，制造这个悲剧的责任者没受到任何处理，官照样当，有的还升了。
对此，岳阳市委、湘阴县委主要负责同志态度明朗。他们认为，熊吉祥冤案是少数干部“左”的思想的“曝光”。这话切中要害——某些心术不正的人常常利用堂而皇之的机会“整人”，一旦他们有“左”的纱帷和官僚主义作掩护，便极有可能形成可怕的势力，给社会造成新的创伤。
湘阴县委书记丁来文等同志表示，一定要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对迫害熊吉祥的责任者给予严肃处理。不过，在这些话兑现之前，“熊案”就不能说已经完结。
本报记者　杜若原
湖南电视台记者　邹跃翔
岳阳晚报记者　张继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