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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崮山之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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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6-18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岱崮山之梦
郭保林
沿着岁月尘封的山径,带着童稚般的纯真和朝圣者的虔诚,我轻轻地向你走去。
没有陵园,没有纪念碑,没有红领巾的暖色去抚慰你苍颜的冷落。野菊花绽放着浑黄的哀思,秋草摇曳着枯萎的肃穆。
你默默不语,你在沉思。秋阳里,你那苍褐色的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大地。你巍峨的肩胛高耸着倔强和刚劲,昂扬的头颅透着逼人的凛然正气。我站在你的肩胛上,望着凄迷的秋光,望着一线潺湲的流水呜咽着向山外流去……
只有将军写回忆录时才想起你吗?
只有牺牲者的家属和后裔在三月清明送纸钱时才想到你吗?
只有县志的撰写者在笔尖下思恋你吗?
岱崮山,一个不屈的灵魂!
这里,曾是一页沸腾、燃烧的历史。那是我们民族危亡的年代。1943年,我鲁南军区十一团八连,同日寇一个师团的兵力浴血奋战15天,用生命和鲜血捍卫了民族的尊严。几十次的反扑,几十次被击退,最后敌寇又增派了八架飞机,对岱崮山进行穷轰滥炸,英雄的岱崮山依然耸拔矗立。那是民主向独裁决战的岁月。1947年,我鲁南军区监护营的一个连队,又在岱崮与国民党两个师及新五军周旋、奋战了42天,取得了歼敌近千名的巨大胜利。
那悬崖上的弹洞,那被炸出的弹坑,那躯干已经枯萎、根部又冒出新绿的银杏树,以见证者的身份,凝视这里发生的一幕幕威武的壮剧。
呵,摸一摸石头,可有战士躯体的余温?抓一把潮湿的山土,可有烈士的鲜血滴出?我闭目微憩,那捐躯沙场的雄魂仿佛正从九泉之下的黄土中爬起来,从昨天的历史中走出来……啊,那不是战士秦大虎吗?他头上鲜血如注,却咬着牙,把最后一颗手榴弹掷向反扑上来的敌群;那不是大胡子班长老郑吗?那不是连长王大海吗?他把被打穿的肠子塞进肚子,抱起一块石头,向敌人砸去;就在那座悬崖上,我们的战士抱着扑上来的敌寇同归于尽,我们的一个小战士用刺刀挑死了七八个敌人之后,自己倒在了野菊花盛开的山径上……
岱崮山,是一座血染泪浸、燃烧着仇恨永远不会“风化”的山!
大山一片肃穆和岑寂。我静坐在山崖上。我的躯体仿佛已溶化在这山中,骨骼变成了嶙峋的山石。我的心在同辉煌的历史交语。
是的,岱崮山下已有了新辟的果园,新添的高压线塔,有乡镇企业的烟囱,有连衣裙和高跟鞋,有彩电和收录机……可是,我能这样告诉历史吗?在那灯红酒绿的宴会上,那醉眼蒙眬、过早发胖的中年人就是一位连长的后代啊;我们在铲除终身制的同时,有人又把家族关系的毒汁注进共和国的肌体;当年同万千战士一块拚杀的战友,而今“战地重游”时竟一桌吃掉上千元哩;还有崎岖山径上背着背篓缓缓前行的沉重的脚印,用奶汁救活了负伤战士的“红嫂”们,有的仍被穷困折磨的故事,以及交易桌上以权谋私者贪婪的梦呓……面对这一切,我无语无言,但我却听到了历史的责问。在深深的思索中,我的心颤栗了,惚如梦中的抽泣。
一阵秋风腾起,几片草叶和落花飘落在脚前。我醒了。梦,退潮了。抬头放眼,只见硕大通红的夕阳撞击着黛青色的山峦,溅起天边一片绮丽。凄迷的霞光里,一对青年人从山上走来,在这岑寂的散发往古幽思和历史情愫的山野上,居然出现一对青年男女,这引起我对他们的探访。
原来,他们是新建乡镇企业招聘的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家居省会泉城,就读于青岛纺织学院。他们被大山的呼唤缠得魂不守舍,毕业后,毅然抛弃了铁饭碗,抛弃了舒适和安逸,一头扑进大山的怀抱,双肩挑起大山的厚望和责任,想用青春的色彩抹去沂蒙山的荒凉和贫瘠。
“在这里不感到寂寞和清苦吗?”我问。
“苦是有点。但在这块流淌着烈士碧血的土地上,我们却找到了施展才干实现价值的场所。”他们告诉我,即将投产的乡镇兔毛纺织厂,今晚就要试车,这是他们走向生活的第一份答卷。
望着他们,一股热浪涌上心头。我想,那战火冶炼的生命,还是在延续着;历史撒下的信念的种子,并没有完全干瘪和霉烂;硝烟中热得沸腾的血液和激情,依然有着青春的光彩!
我舒了一口气,目送两个年轻人走下山去。山脚下,那片新建的厂房以特有的无声的魅力打破了这大山的沉寂。我似乎看见了两颗闪亮的小星星,呵,四颗,六颗……许多星星从岱崮山的面颊上升起,辉映着这片苦难过、抗争过、如今依然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土地。我想,今夜岱崮山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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