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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帽下的愁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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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6-23
第3版(科教·文化·体育)
专栏:知识分子喜与忧

博士帽下的愁云
新华社记者 杨力
5月16日下午,成都电讯工程学院为刚刚毕业的8名博士生举行学位授予典礼。
典礼是正规的,完全按国际惯例进行,这8人身着青黑色博士服,头戴方盖形博士帽。气氛庄重而肃穆。
为了给典礼再添隆重气氛,学校请来了省上、市里,以及教委的各级领导,请来了众多的新闻记者,并特别准许200多名本科生、硕士研究生列席旁听。典礼厅外,插上了好多年不曾用过的彩旗。大厅里面,8位博士的大幅照片连同他们的简历一起,耀眼地悬挂着。
对此,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成都电讯工程学院院长刘盛纲直言不讳地吐露心声:人才,珍宝啊!为让更多的人重视、理解这些年轻的博士们,我不怕有“大讲排场”之嫌。
国家培养一个博士,何等不易;学生读出一个博士,何等艰难。不料刚刚毕业、正待跃马横戈,却传来一个个忧人的消息,以致本应喜气洋洋的授位典礼,抹上一层愁云。
朱雄国,我国信号、电路与系统学科第一个博士学位获得者,自然应该参加典礼,可他因病缺席了。他躺在医院里,病情很重。
他生长在湖南农村,一米八几的个头,曾有过魁伟、健康的体魂,但超重的负荷还是把他压垮了。生活上,他上养双老下育两小;教学上,他给学生新开两门课程,还要辅导一门实验课;科研上,他与教授一起加班加点,完成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与此同时,他还在攻读博士。
他的事业心之强,为常人难以理解。他立志献身科学的决心,下在1978年,北京,那令他永远难忘的全国科学大会。共和国需要世界水平的科技,需要国际一流的成果。
生活清苦,住房拥挤,休息不足,肝病已多次向他发出警告,他还是硬顶着朝前奔。论文通过了,课题完成了,病情却在恶化。有人说他是“用人命换博士”,他听了,仰面朝天,言不答,泪满面。
他是1944年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在,正是奉献于人世的最佳年龄。他总说:“我不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但他渴望成功。唯一令他伤心和困惑的是,报纸、电台所报道的那些中青年知识分子可悲可叹的故事,怎么会一下就来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来得这样早……
读个博士,究竟有啥实惠?授位典礼上,张世昌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这件青黑色的博士服,他幻想着:要是家中所有的衣服都是黑的,该省去多少洗衣的时间。他已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夏季来临,他最急的是尽快设法找钱买台洗衣机。
今年年初,为尽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职责,他八方筹款,才买了一台价值290元的电视机,黑白的,14英寸,还是学校实验室自己试装的。前不久,他在学校中青年论文比赛中获一等奖得70元奖金,才到寄卖行买了一台破旧的收录机。这两样,便是他全部的家用电器。他从来就酷爱自己的事业,但导师常教诲他,为科学献身必须不计清贫、甘愿吃苦,他能做到吗?
授位典礼越是隆重,杨国渝博士内心的冲突越剧烈。他拿不定主意,自己在获得博士学位之后,是不是继续在高技术的崎岖山路上攀登。他是搞毫米波的,这是一项国际上也刚刚起步的高技术,理论的超前程度,使其至今还难找到这方面的用户,更谈不上建立市场。杨国渝何尝不渴望变富而且也是有能力富的,可是,偏偏爱上的是短时期内不可能使他走上富路的毫米波研究。他所作的《毫米波功率合成新理论与技术研究》论文,是国家“七·五”攻关课题,他的研究被专家们认为向世界水平跨进了一大步。正是如此,他知道,若是研究停下来,用不了多久,在这个课题上与世界水平的差距又会拉开一大截。他犹豫了,他面临选择。
成都电讯工程学院8名博士生刚刚毕业,就出现种种问题,怎不使刘盛纲院长、博士导师以及教师们感到心焦。前面尚且如此,后面也就有了连锁反应:刘院长的一个成绩不错的博士生,中途不想再学,离校而去了;硕士生、本科生自动退学的数字也有所增加;即使条件很好的本科生,也不愿报考硕士研究生;一些颇为优秀的硕士生,那怕推荐、甚至保送也不愿再读博士。
20世纪后的角逐,全球范围内的竞争,共和国强大的实力,就赖于高技术的突破和高层次人才的储备。“为有源头活水来”,倘若枯了源头,又哪来惊涛拍岸的滔滔大河?
刘盛纲院长是位惜才如子的人,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他尽可能给博士生们排忧解难。现在,8位博士都已有了较为满意的工作。经济方面,学校已通过一定途径,在校内采取适当措施加以改善。朱雄国病了,院长亲自过问,医院正用最好的药和最好的护理加紧治疗。
但是,一个院长、一所学校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所以,刘院长就在隆重的授位典礼上大声疾呼:“博士,是知识渊博、学识超群的人,是科学征途上的勇士,是我国的宝贵财富。他们的艰辛劳动应当受到称赞,他们的学术地位和社会地位应该受到尊重。”
(新华社供本报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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