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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掇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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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6-30
第8版(副刊)
专栏:

西沙掇英
黄国光
一到西沙,仿佛走进了翡翠的世界。这里终年长夏,恒温无尘,犹如一座海上伊甸园。到处长着密匝匝、绿油油的麻枫桐、羊角树、银毛树和冠盖如云、遮天蔽日的野枇杷。树下、路边、滩头,漫长着无数不知名的奇花异草。西沙的战士告诉我:叶分红、黄、绿三色的叫“变色草”;天愈热,太阳愈毒,开得愈加热烈的紫色小花是“太阳花”;叶儿成双、末端碧玉鞭似的是飞机草……
最叫我惊诧和迷惘的却是海底世界。当我随电视台的摄影师潜入海底时,嗨,在洁白的珊瑚沙上,黑色的礁盘中间栖息的螺贝五光十色,仪态万方。小巧玲珑的货贝吸附在海草上,碎礁下,有的灰中泛青,有的黑白相间,有的黄里耀金,壳背上都被无形的手饰上椭圆小圈。难怪我们的祖先拿它当钱使用,或者制成螺钿,缀在贵妇人的项间胸前与金丝银缕相辉映。
我还见到了与世间万物酷肖的螺和贝。六角螺形好像“水”字,七角贝仿若蜘蛛、鹧鸪蓝螺像是展翅欲飞。拟笋螺如嫩竹刚刚破土。拟筝螺似风筝飘在天上,悠悠荡荡。华贵竖琴螺真像一张琴,正在弹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音响。美丽唇螺比姑娘的朱唇还要鲜艳。贞洁芋螺宛若少女一般的纯净、秀丽、端庄。其余种种,有的形似威严的大主教,貌如凶猛的武士、高傲的将军或彬彬有礼的外交官。裸胸少女贝和沟缘爱神螺的色彩与形状,令人想起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举凡世间所有的人和物,都能在贝壳王国里找到它们的化身和缩影。
在西沙海里,我还看见一种壳面如同黑夜星空般的珍珠贝,亦称牛眼贝。在椭圆形的“瞳仁”中,都有一条或黄褐,或苍青,或火红的蛟龙,在灿烂的星河中张牙舞爪。凤尾螺之鲜妍,使人一见便深信不疑:它就是身着霓虹羽衣的百鸟之王——凤凰。夜光螺璘光幽幽,照在如漆的海底,好似龙宫里的神灯。按说海底没有太阳和月亮,可这里却有一种将这两个星球聚集在一起的贝壳。它的两扇贝片,一扇朝天,红若朱砂,一扇向地,洁白如玉:西沙人叫它“日月贝”。它夹水飞行,疾如流星。西沙螺贝之美、之奇,真是匪夷所思。
然而,在西沙之行的一个月中,使我渐渐发现并深深感到有一种比众多宝物更值得珍视和依恋的东西。
那一次,我们去西沙群岛最远处的一个小岛——中建岛。
中建岛海拔只有三米,面积一点五平方公里。没有码头,大船靠不上去。我们改乘炮艇,沿一条人工开凿的狭窄的航道摸索前进。稍一偏航,就有触礁搁浅的危险。炮艇小心翼翼地蠕动,忽然前方航道正中,水面上升起一点红光,像一座神秘的航标灯,引导炮艇缓缓前进。炮艇靠近岸边时,那个红点倏地跃出水面。原来是岛上的一个战士潜水举杆为我们指点迷津。站在岸上敲锣打鼓欢迎我们的干部战士,见炮艇不能直接靠岸,纷纷丢下锣鼓扑进水里,把男女文工团员和我们一一背上岛屿……
当我们去琛航岛时,当晚月色朦胧,营房前的空地上,正准备放映电影《天仙配》。我到岛边烈士墓地,想替执勤的安徽籍新战士站班岗,让他去看看家乡的黄梅戏。可我左说右说,他终是不肯。这个新兵手指着淡淡星光下的烈士墓群,悄声说:“他们……都是为了收复西沙……我,我不能辜负了他们哪……”
那以后,为了写一本介绍西沙的书,我又来到南国这群海岛,住了三个多月。春节一过,敌侦察机、特务船窜扰更加频繁。岛上日夜整修工事,战士们准备与岛共存亡。一天深夜,我正在灯下整理书稿,一个战士过来问:“书写完了吗?”我点点头。“那你怎么还不快走?”他关切地说,“一打起仗来,我们西沙部队,是要死守的。你是海军机关来的,不属西沙的编制。”我打断了他的话:“真打起来,我当战地记者。”他又截断了我的话:“何必呢?我们当兵的,光棍一条,牺牲了,无牵无挂。可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西沙的战士是这样,西沙的干部呢?今年我两上珊瑚岛接触最多的是营里的几个领导。老营长来西沙五年,离岛的那天,全岛的干部战士都到码头为他送行。其时日丽风清,但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惜别的阴影。他庄严地向大家行了军礼,把每个干部战士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他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汽笛长鸣,舰艇就要解缆出航,我急忙提醒老营长:“船要开啦!快上吧!”
老营长如梦初醒,无限依恋地说:“等一等,让我再在岛上多呆一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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