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邱庄女工回家之后 [复制链接]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社会一角

大邱庄女工回家之后
年初，《中国妇女》杂志报道了大邱庄95％的女工“复归锅台”，引得外界议论纷纷。大邱庄人自己怎么看呢？
天津市静海县的大邱庄没有喧闹。渤海湾的这个富村信息发达，人们对外界的议论早有耳闻，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对我来调查“女工回家”问题表示不解，他们认为这件事是自然发生的，因此，有什么可说呢？
“男人能养活妻儿”
许多人认为，回答这个问题一句话就够了：“男人能养活妻儿”。
“男人能养活妻儿”，确实是最基本的事实。大邱庄农工商联合公司的周克新给我介绍了“建设史”。这块渤海湾的低洼盐碱地，过去水土流失严重，灾害频繁，直到1977年，亩产只有六七十斤。单一种植的经济结构，吸附了男女全体劳力甚至半劳力。在自然经济形态下，妇女想“复归锅台”也不行。
1982年，开始有女劳力回家了。这一年，大邱庄的工农业总产值达1200万元，其中工业产值为1159万元。几十个企业已形成“技术型”，农业开始实现机械化。到了1984年，3000多人的大邱庄人均收入2110元，这一年女劳力婚后回家开始引人注目。现在，大邱庄有117个企业，今年的工农业总产值将比去年的2亿多元远远超出，而95％的女劳力婚后回家了。
锅台与车间能否拼接
26岁的刘俊桐是第四工业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他说，大邱庄是繁忙的，工人们一天普遍工作十多个小时，生活节奏之快，使人们每餐时间平均只有40分钟。这种节奏，刘俊桐认为妇女们是很难适应的。他的妻子回家后，他下班回到家端起饭碗就吃，妻子轻松了，他也轻松了。没有后顾之忧，他工作起来更有干劲，效率更高，他妻子看到丈夫工作出色，精神饱满，也很高兴。他说：“我们过得很好。”
未婚女工周克爽告诉我：不少妇女认为自己的“锅台”与丈夫的车间密切相联。为丈夫服务，实际上也是为大邱庄的建设服务。回家了不等于离开了大邱庄。她们对“锅台工作”没有什么自卑感。
大邱庄的福利事业已有了大发展，妇女可以把孩子送进托儿所、幼儿园；831个农户已有洗衣机690台、电冰箱150台。一旦“厨房革命”实现了家务现代化、社会化，女劳力是否还回家呢？人们没有想过。
竞争与妇女价值的方程式
也有些文化水平较高的女工在冷静地思索：商品生产时期，不但经济行为要受价值规律的支配，人的发展也受自身价值的制约。
大邱庄1984年对企业进行大规模技术更新之后，一方面是本村女劳力婚后回家渐多，另一方面是招收外地工人增多。大邱庄招收外来工人的最主要条件是看文化技术方面的素质。现在，大邱庄招收的外来工已有2500多人，其中女工350多人。这些女工文化水平普遍在初中以上，而大邱庄的女劳动力初中文化的占30％，高中以上的占3％，67％是小学水平和文盲。
不过，竞争是帮助人们发现和提高自身价值的法宝，而不会扼杀人的创造性。本村女青年刘少英是个高中毕业生，已有了一个孩子。她仍在当会计。她坦率表示：对今后的“饭碗”存在危机感。因此，她除了工作和家务，还在刻苦地自学。
刘少英说：大邱庄的劳务市场是会越来越发达的，外来工人和本村工人的竞争将越来越平等。投入竞争的女工，将会不断提高自我价值，而躲避竞争只能不断“贬值”。这，大概就是竞争和妇女价值的方程式。
禹作敏的“生产力原则”
当我坐到禹作敏的办公室里，他没有多客套，说：“妇女回家问题，我也说不透。因此，我们听其自然。这里的标准应该是‘生产力原则’。能促进生产力发展就好，不能促进甚至阻碍就不对。因此，要是不谈‘妇女出路’而是探讨‘生产力’，我愿意谈。我们的生产力是不断发展的，妇女回家也是自愿的，不能简单地否定或肯定。
“不过，要是谈个人看法，我对妇女参加劳动的问题有三点看法：
“第一，婚后特别是孕产期前后，大体上还是不上班的好；第二，有文化知识的妇女应该参加劳动，但是劳动时间应短一些，以每天6小时为宜，可以多照顾家庭；第三，50岁以上的妇女不参加劳动为好。
“我们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各方面都不够完善，妇女问题上不完善的地方也多。怎么办，说不清。但是有一点已经看清，搞企业，搞经济，不发展生产力不行。因此，在妇女问题上，也要根据‘生产力原则’更新观念。”
“锅台”妇女的心情
我很想采访一些“锅台”上的妇女，但是没有得到安排，又不好贸然闯入人家的门，于是决定“迂回采访”。
农工商联合公司副经理于少桐对我说：“公司办了‘电教中心’，定期放录相，一天三次。如何布置家庭，如何做菜，如何教育子女，录相节目里都有。这样，在家的妇女既不感到精神空虚，也学到许多东西。公司还给每户免费订了天津日报，组织妇女开会，宣传党的政策，宣传计划生育，等等。”
25岁的大学毕业生刘振军说：“妻子想工作，在家感到无聊。活动范围小了，知道的事情少了，就感到空虚。”他感到妇女结婚后回家做家务，不太好。他说：“女工刚熟悉了工作就不上班，对企业是个损失；回到家后感到空虚也怪没意思的。”
大专毕业的李炳芬结婚不久，仍在企业做技术工作，她说：“出来工作感到充实，愉快。婚后，许多男同志不愿妻子出来工作，想让她在家操持家务。”
未婚女工刘克爽干脆说：“我认为愿意回家的女工有的是庸俗，无知，觉得钱花不了，不愿意上班，还是回家舒服。”
看来，回家的女工心情不一，有的有光荣感，有的愉快，有的感到空虚；人们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不一样。
大邱庄逐渐富起来了。在我国，这样的村庄很少很少。但是，大邱庄的今天，一定是成千上万个村庄的明天。然而，大邱庄女工回家的今天，是不是成千上万个村庄的明天呢？
陈铁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