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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火塘边的温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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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7-21
第4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民族地区纪行

告别火塘边的温馨
本报记者 向兵
云南怒山山脉南梢的镇康县,住着一千多德昂族人。但现在在县上工作的德昂人只有县政府的小车司机,和他那任职于县医院的妻子。县里的领导告诉我们,除了这对夫妻,在县级机关的职工队伍中,已没有德昂族的代表了。“培养一个能走出寨子的德昂族干部,几十年来一直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不愿出家门,穷不怕,就怕不在一起。”
中缅边境上的南伞镇是德昂人的聚居地。记者来到这个镇的白岩村,一进寨就看见了德昂族有名的“大房子”,那是一溜长长的千脚落地式竹楼。在大房子中央的藤蔑小凳上落座后,32岁的副村长王学明指着火塘两边用竹蔑隔开的格子房告诉记者,那里边原来分住着连他父母在内的4个小家庭的18口人。全家一起出工,在一个锅里吃饭。一大家人的生计,家务杂事,全由60多岁的老父亲说了算。去年一家人搬进了在老房子旁边新盖的二层砖木结构楼房,但仍然是老小夫妇各居一室,孩子们共住一处,一个火塘,三代同堂。在新屋的火塘边,记者问身旁已有两个孩子的老三王学才,为什么不分出去单过,这位大家庭的手扶拖拉机手答道:“还是在一起好,有什么事能互相帮着一起对付。”17世纪才结束辗转迁徙,在与世隔绝的丛山里定居下来的镇康德昂人,为了抵御不断的天灾人祸,用集体的力量对抗大自然,他们一直以共同居住、共同劳作、共同消费的大家庭形式生活着。本世纪四五十年代这种父系大家庭公社开始减少。到今天,整个南伞地区已只剩下白岩村这唯一的一户了。社会经济的发展,瓦解了镇康德昂人的父系大家庭公社,但人们的观念并未能随之从那古老的生存形态中走出来。因此,那些经济上已独立,从而各起一个火塘的小家庭,仍然三五户,甚至七八户共居在一幢大屋子里。目前在白岩村,这样的大屋子就还有十来家。正是对这样一种代代相同的家庭关系难舍难解的依恋情,绊住了镇康德昂人走向火塘外世界的信念和勇气。
在硝厂沟村,县委宣传部的同志告诉记者,这个村(区改乡前的乡)的老乡长,解放初便被动员参加了民族工作队,组织上培养他多年后,派他去负责另一个乡的工作。他去了没几天就跑了回来,因为过不惯没有父母妻儿守着火塘的日子。县里多次动员,但他死活不肯离开家人。这样的事并不只发生在30年前。1980年县上从军弄乡选送了一名德昂族青年去地区卫校学习,在校两年的生活费、学费等国家全包了。毕业后,他被派往离家不足百里的南伞卫生院工作,不到一年他便执意辞职回家种地去了。
由于这种顽强的恋家情绪的影响,在镇康这块土地上,德昂人送孩子读书求进取的意识自然也就淡薄了。这些年,各级政府多方动员,又是免学费,又是包伙食,全县德昂族适龄儿童入学率仍才78%,而能坚持读完小学的就更少了。进中学,只要愿意来,学校就收。可是到目前全县也只动员来3名德昂族学生上初中,其中有1人还是在汉族家庭长大的。
为了民族地区的发展和进步,近些年国家经常组织一些少数民族青少年到内地参观、游览,以开阔他们的视野。这些活动在山寨人心中激起有力的回音。硝厂沟村的五年级小学生王东英,等阿婆离开后,悄悄告诉记者,她要读中学,还想上大学,“到外边去”。因为她去年参加全国青少年夏令营,到过大连海港,在北京看见过立交桥。白岩村的刘新琴,1986年曾到昆明国庆观礼,她说,“别说去昆明,到县上去也行,就是没工作不好留。”在这位18岁姑娘的床头,记者看见了几本《现代生活》一类的杂志,还有抄在纸上的一则一位内地集体企业工人的“征婚启事”。
山寨古老的火塘,在王东英、刘新琴们那已变得新鲜的心中,失却了往日的热力。而近几年来到南伞跑运输、做生意、搞建筑的浙江、四川农民,更使山寨诞生了一批把视野探向山外世界的青年。他们不仅让十几位德昂姑娘毅然舍下祖祖辈辈离不开的火塘,作为他们的妻子走向了山外,还以他们那种远离家门,满世界闯生活的青年,搅和了山寨伙子们的心。在白岩村的一次座谈会上,好几个伙子面对记者抱怨他们的父辈,“有工作,又见世面,一年还能回家几趟,有什么不好在(不好呆)的!”28岁的曹国华则告诉记者,他正谋算着串连几个年轻人,把德昂山寨人人都会编的藤器、篾器收上来,到外边去闯闯。
当然,如今像这样的年轻人,毕竟还为数不多。但他们对新生活的向往和热望,却昭示着在一块自我封闭的疆土上,已开始涌动起解冻的春水来了。
(附图片)
如今德昂人的大家庭中,儿孙们时常返家,给老人带来的不仅有甜酒,还有那亲情和宽慰。 曾理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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