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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历史的眼光看待收入分配问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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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7-22
第1版(要闻)
专栏:改革话题

用历史的眼光看待收入分配问题
高山
近几年,收入分配问题越来越成为社会的热门话题。人们站在不同的利益基础上,依据不同的理由,对当前的收入分配状况提出了种种责难。知识分子认为,“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要求解决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之间收入倒挂的问题;工人们则认为,“老大(工人)打了蔫,老二(农民)发了尖,老九(知识分子)光着屁股上了天”,要求解决工人的经济和政治待遇相对下降问题;农村人却认为,“城里人‘钢肚子’,乡下人‘软柿子’”,要求解决国民收入再分配中城乡不公平问题;而各个阶层都有不少人认为,“老老实实的干瞪眼,投机取巧的挣大钱”,要求解决一般劳动收入和经营性收入差距急剧拉大的问题。这些责难十分生动地勾划出我国目前收入分配状况的复杂图景,要求我们作出正确的分析。
应该承认,我国今日的收入分配制度已大不同于10年前。原有分配制度最重要的功绩,是在生产力水平很低的条件下,平均地分配了贫乏的财富。据此,我们建立起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基础构造。旧分配制度最明显的弊端,是在人均资源占有量很低的条件下,过多地牺牲了效率。由此,我国经济的进一步现代化受到了妨碍。公平与效率间的抉择,曾经困扰过,至今也仍然困扰着世界各国的经济学家。我国以有限的物质资源,去赡养十亿之众,并要使之逐步走向现代化,这种抉择就显得更为困难了。一个基本的事实是,在我国,平等和效率具有相等的价值,它们中的任何一方都不能对另一方拥有绝对的优先权。旧体制维持了低质量的公平,却牺牲了效率;新体制则力求在有效率的基础上增进公平。尽管这种转变带有极大的艰巨性,但基于我国的具体国情,这种转变是难以回避的。
转变的艰巨性来自三个方面:
一是受到我国经济发展阶段的制约。当前,我国正处于一个以经济结构变革为中心的新成长阶段。在这个阶段,城乡居民的消费需求逐步由“温饱”型向“小康”型过渡。一批传统产品的产量每年增长不超过3—5个百分点,市场却显得十分疲软;一批新兴产品(如电视机、冰箱等)的产量成倍翻番,市场仍然供不应求。这种消费特征的迅疾变化,引带了社会劳动、资金及其他物质资源逐步由一部分传统产业向新兴产业转移。某些传统产品消费需求的增长速度下降了,导致那些滞留在传统产业的“隐蔽失业人口”左冲右突,仍然求富无门;某些新兴产品的市场评价急剧升高,使那些已经进入新兴产业的“幸运者”一马平川,率先占据了收入增长的有利位置。需求结构和供给结构的共同变化,通过复杂的环节作用于收入分配上,为近年来我国产业之间、以至于企业和地区之间收入差距的拉大,提供了总的经济背景。世界各国的发展历程都证明,大体在这个阶段上,社会收入差距拉大的矛盾不可避免地会明显化。区别仅在于,或者忍痛承认这种现实,全力推进经济结构的变革;或者人为地进行控制,以减轻结构变革对社会协调造成的压力。我国应该如何对付这个难题,并妥善处理其中潜藏着的种种矛盾和冲突,值得悉心斟酌。
二是受到新体制发育过程的制约。新旧体制交替不可能一蹴而就。在新体制成长发育的过程中,协调快变因素和慢变因素之间的矛盾,是个很难处理的问题。比如,控制收入流量的变化,就是个快变因素。政府采取特定的财政政策或货币政策,很快就能影响居民收入总量的增加或减少。但是,建立一个有效地使收入总量在各社会群体合理分布的调节机制,则是个慢变因素,它需要一系列与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相适应的税收制度、信用制度、审计制度及其他监督制度的必要配合。通常情况下,后一类条件的确立,都需要一个比较完整的发育过程。不顾及这些条件的制约,单纯凭借主观愿望去追求调节收入分配的具体结果,往往是画饼充饥,在实践中被碰得灰心沮丧。经济体制改革是一个复杂的社会工程。在快变因素和慢变因素相互扭结的情况下,特定改革措施的成功与否,将主要取决于快变因素和慢变因素之间的协调程度;整体改革的进程,又将主要取决于慢变因素发生转变的速度。不认真对待一系列慢变因素对改革的多方面制约,不耐心处理新旧体制交替中的大量过渡性矛盾,不充分理解这中间所包含的种种困难,改革是很难顺利进行下去的。
三是受到社会传统习惯的制约。打破平均主义“大锅饭”,合理地拉开个人收入差距,本来就是这场改革的题中应有之义。但是,多年来,当人们将收入分配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维持社会保障上,已经习惯于把平均地享用劳动成果当作“按劳分配”来认识的时候,重新恢复“等量劳动获得等量分配”这一社会主义原则,就会产生一个心理适应问题。加上在现实生活中,随着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人们的收入分配形式也日趋多样化了:除工资收入外,其他的经营性收入和劳务收入相继被承认,利息、股息、红利、租金等财产收入逐步被允许,一部分实物福利分配也慢慢地实现了货币化。对此,更需要有个心理适应过程。有些人常常产生这样的疑问:我种菜所得属于劳动收入,他卖菜所得是否也属于劳动收入?我存款获息属于合法收入,他购买股票取得红利是否也属于合法收入?这类疑问往往成为进一步改革收入分配制度的社会心理障碍。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发展,将会产生一系列新的社会经济现象,需要人们用新的知识和观念去理解它、适应它。这种理解和适应能力,客观地汇聚成社会对各种改革的心理承受力。不注意研究和把握这种心理承受力,改革只会事倍功半,甚至适得其反。
因此,抓住一些表层现象,笼统地议论现阶段的收入分配状况,并无助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根据上面的分析,在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中,我们事实上面临着三类性质不同的问题。一类是目前发展阶段不能不存在、想回避也回避不了的,比如产业和地区之间收入分配不平衡问题。对此,我们只能采取审慎的发展政策,精心地引导不同区域产业结构调整的方向,并利用有效的手段,把那些处于“隐蔽失业”状态的低收入人口转化为国民经济结构变革的积极力量。对这类问题,凭借一招一式的收入调节技巧,往往于事无补。再一类是受到新体制发育制约,想解决又无力解决的,比如复杂劳动与简单劳动的“收入倒挂”问题。根本解决这类问题,需要许多条件的配合。全面创造这些条件,显然难解燃眉之急。目前只能运用一些过渡性措施,如征收个人收入调节税、制定惩戒非法收入制度等,防止矛盾过分尖锐起来。第三类是随新体制而出现,有待我们逐步熟悉和适应的,比如经营性收入和财产收入问题。这需要通过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促进社会价值观念的转变,以提高人们对改革的心理承受力。过分迁就来自传统习惯的压力,反而会使改革受损。总之,对性质不同的问题,只能用不同的办法去对待,不能因噎废食,知难而退。
改革是中国人民共同的事业。它起于人民群众的共同愿望,得于人民群众的共同创造,也将成于人民群众的共同努力。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们历经周折,终于冲决了旧体制的各种禁锢,释放出世所罕见的巨大经济潜力,赢得了举世瞩目的持续经济增长。以此为基础,我们将开始一场建设新体制的艰苦进军。我们相信,这场进军终会传来凯歌;我们也不否认,这场进军将付出必要的代价,其中包括每一个人所要付出的程度不同的代价。中国古代改革家商鞅曾说过,“民不虑始而乐成”。他站在少数统治阶级的立场上,认为人民群众只愿意享用改革的成果,不愿意接受改革的代价。而在社会主义的今天,他的这条警策已不足为训。今天的中国人民是国家的主人,他们将以主人翁的态度来思考改革,投身改革。他们准备共同承担改革中可能出现的挫折和痛苦,也将共同享有改革所必然取得的成功和喜悦。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收入分配问题,我们将得出新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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