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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企业的一天》(续篇)——1998年7月26日六家合资企业、乡镇企业见闻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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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8-03
第1版(要闻)
专栏:

  《中国企业的一天》(续篇)
  ——1998年7月26日六家合资企业、乡镇企业见闻
有比较才能鉴别。前天,本报发表的《中国企业的一天》反映的是大中型企业的片鳞只爪。今天这篇是7月26日记者走访几家合资企业和乡镇企业的见闻。合资企业和乡镇企业,论其规模、技术设备、职工队伍等都远不如大中型企业雄厚。然而,其劳动生产率和经济效益一般地说比大中型企业要高得多。探索其原因,对于大中型企业的深化改革会有好处。
华杰,在黄土高原崛起
清晨7时30分,太原市华杰电子合营公司的职工,就匆匆来上班。公司实行考勤打卡,在自动打卡机上方,写着“严禁代别人打卡,经发现双方都受开除”。
8时整,上班铃响起时,公司职工都在岗位上操作了。表芯工段、总装工段、电脑工段……无人说话,无人串动,只有空调机发出“嗡嗡”的蜂音和悦耳动听的乐曲,只见一双双飞快的手在活动。
这是一家中外合营的电子公司,主要生产电子手表(指针、液晶),有近百个品种,他们最近推出的“十二生肖表”,成为抢手货。公司创办四年来,已生产手表1337万只,创利税1273万元。每年平均每人创造利税19100元。据国家物资局提供的资料,华杰公司的手表产量、销售量,在全国55家手表厂家中排第二位。
9时,华杰总经理崔晋宏召开业务会议。昨天,他们接受了市外贸送来的苏联要4万只电子表的订单,8月份交货。崔总经理向各分部经理安排这项生产,包括要印制俄文说明书。他说:“我们要用信誉和质量,打开苏联的销路。”9时25分散会。华杰的产品70%出口,四年来供外销935万只,创汇599万美元。它的产品曾荣获欧洲共同体、美国洛杉矶、巴西等优秀品质奖。
10时,崔晋宏同香港东洋电子(香港)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陈冠杰通电话,外方合营的负责人告诉他,华杰急需的58万块集成电路块已买好,明天空运太原,他正为寻找华杰在广州的办事员而着急。这位办事员叫王虎龙,身兼华杰公司进出口部经理、司机、海关报关员和材料采购员四职。公司共有职工198人,其中9名管理人员。这里已打破干部和工人界限。人事部经理兼管安全、治安、卫生……工会主席兼党支部副书记。管理人员若不称职,回工段劳动。再从工段民主选拔管理人员。
下午2时,总经理崔晋宏同分部负责人对1987年7月14日至1988年7月14日期间,累计请假超过30天的23名职工逐一分析,研究。崔总经理提出:要从爱护人出发,作深入调查,提出对策。20名累计请假超过一个月者,执行试用期三个月,累计请假超过三个月的三名,执行试用期六个月。事后,我问人事部经理:“这么办,是不是过于严了点?”他说:“制度只有一个,一有灵活,就无法执行。”
华杰实行“共患难工资制”。工资中一部分叫“钢性”工资,即在正常情况下保证职工基本生活需要,一部分是“弹性”工资,是企业利润逐步提高,在超常规情况下对职工劳动的报酬。一旦企业经济困难,可以调整和取消“弹性”工资,这就叫“共患难”。职工月平均工资190元左右,最高达400元上下,最低100元上下。表芯工段的武秀华对记者说:“企业处处为工人着想,工人也时时为企业操心,企业就越办越好。工人工作间安空调、电扇、电离子发生器……生怕工人中暑,为工人创造一个清凉世界。而经理办公室只有一台电扇。就这点,工人没有不感动的。”
下午6时10分,业务部送来当天的生产、经营情况。生产电子表22000只,总产值67750元,人均创产值356元。当日销售电子表23558只,当日收入77000元,创造利润3610元。
华杰,按照它的轨迹在运行…… (王艾生)
紧张的“福万”
整洁美观的厂房,宽敞明亮的车间。这是合资企业中国福万(福建)玩具有限公司给人的第一印象。
工人工作紧张,生产秩序井然,是我走进车间之后,产生的第二印象。只有12个工人的金型课担负着新开模具和修理旧模具的任务。在这里,车工聚精会神地加工零件,钳工全神贯注地推拉锉刀。这边几个人围着一块模具在商量着什么,那里几个人埋头修理模芯,个个专心致志。
塑料成型课与金型课一门相通,这里有19台全自动注塑机。一个工人要看四五台机,注塑机上方有红黄报警灯。机器出了故障或原料使用完时,会自动报警。尽管如此,工人仍不时地拿起注好的塑料件认真检查,一旦发现毛病便立即调整计算程序。
组装流水线的工作是快节奏的。坐在缓缓传动的传送带两边的女工,从身后的运转箱里取出塑料件,迅速地组装好自己分工的部件,立即放到传送带上送给下道工序。没有人讲话,没有空他顾,更没有一秒钟闲暇。她们的手上下翻飞,如同有一根根无形的线,把部件牵在一起。传送带边只听见窸窸窣窣插装部件的声音,电动螺丝刀旋转的“呜呜”声和传送带终端装箱打包工人扯明胶带的“嘶嘶”声。整个流水线如同运动场上的接力赛,哪个稍慢一点,就会影响整个流水线的工效。
时值盛夏酷暑,除流水线车间有空调外,金型课里热浪灼人,塑料成型课里十几台100多摄氏度高温注塑机辐射着热气更使人透不过气来。可是,没有人找地方乘凉,也没有人串岗。这里似乎没有可乘凉的地方,也没有串岗聊天的场所,置身于这样的紧张生产的氛围里,任何偷懒行为便显得与这种环境极不协调。 (张铭清)
进不了现场的采访
地处武昌县的鄂美种猪场,是湖北省牧工商公司和美国猪种改良公司(PIC)合资经办的企业。早就听说,这家公司的美方经理管理非常严格。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是一次没有预约的采访。
顺着一条曲里拐弯的通道我往里走。
“不能进,不能进。我们进来都要洗澡。”我这时才看到“通道”上全是淋浴喷头。我狼狈地退了出来,一肚子不高兴,进中科院的实验室也没有这样难!隔着铁栅栏,我望着排列有致的猪舍,听着远处传来的猪的嘶叫,心里充满神秘的感觉,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工人们怎样工作?
“在这里干活怎么样?”我拦住几个刚从淋浴间走出的工人。
“像押宝。干好了大家都有好处;干不好,一发猪瘟,整个猪场就要毁灭。这里可不像国营猪场那么旱涝保收。”一位原来在国营猪场工作过的中年人说。
“跟国营猪场比,哪个好?”我进一步追问。
“要图舒服,还是国营好。国营猪场一天顶多干两小时。进场把猪食倒进槽里就不管了。高兴时扫扫粪便,不高兴时找个地方看小说聊家常,再不就回家做家务。反正每月工资也少不了一分。现在可不行。上班要全身冲洗,换上消毒的工作服。一进场,查情配种、喂食、做清洁,一环扣一环,一点不能马虎。现在七个小时可是真干。”
“场长也干活?”
“怎么不干?我们这别说场长,就是美方总经理也一样掏猪粪。一个萝卜一个坑。场长、技术员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坐办公室喝茶看报在这里可不行。”
有人还告诉我,刚建场时,有一位中方副场长以为也跟别的单位一样,可以坐办公室。美方总经理不高兴了,没有训斥,只是不理他。这位副场长终于觉得这里不好混,走了。
谈着谈着,副场长许峰从浴室走出来。他邀我到食堂去谈。他告诉我,他1982年才从农学院毕业,曾在一个国营猪场干过,去年自愿调到这里来。他想在这里长期干下去,爱人也一起来了。他说,工人的工作定额是经理、场长、技术人员一道工序一道工序测算出来的,有多少工作量才安排多少人,谁想偷懒就做不完。
场长请我共进午餐,作陪的是几个年轻小伙子。一打听都是搞技术的,瘦高个还是北京农大遗传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哩!
“这里干就像干,玩就像玩。不像国营企业干也没干好,玩也没玩好,真没劲!”我还是想着看猪场。“让我进场看看吧,按规定洗澡还不行吗?不看现场,我怎么写稿呢?”我再次试探。
“不行!”几个年轻人几乎异口同声。“没有公司的批准,我们无权让您进猪场。”他们是友好的,但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龚达发)
“一厂一制”与“秦联公司”
这的确是个奇迹:位于古城西安东郊、仅有400人的合资企业——秦联棉织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与拥有近万名职工的西北国棉五厂相比,它的年产值仅是五厂的1/9,而其经济效益则是五厂的一半!去年,人均上交利税和创汇竟分别是五厂的6.1倍和7.3倍!
7月26日清晨,记者驱车来到离城10公里的纺织城。驻足西北国棉五厂大门,记者看到身着五颜六色衣裙的女工们正三五成群地向厂区涌来。
“秦联公司”是五厂与香港伟威有限公司合资,利用原东织布车间的一半场地兴建的。打眼望去,“秦联公司”与五厂唯一不同的是,“秦联公司”织布场地上,安装了30多台新添置的剑杆织布机。
织布车间数百台织布机震耳欲聋。在一台进口剑杆织布机前,记者问一位年轻女工:“看来,你们的工作挺忙的。压力大吧?”
她回答道:“我们的压力并不大。”她怕记者听不清,就贴耳大声说:“我们的劲远没有掏尽哩!按规定,我们每人要看8台新车,可现在只看3台。我们并不想在车间转悠,而是厂方生产不正常,再说,我们干的再多,贡献再大,奖金撑死也不过12元……”
那,经济效益为什么这么好呢?记者来到公司办公室。公司生产部统计师魏显明对记者说,公司是全国第一家纱布直接出口的合资企业,由于信息灵,经营活,能根据瞬息万变的国际市场组织生产,因此,去年开业头一年就创汇613万美元,实现利润1113万人民币。今年上半年创汇和实现利税又比去年同期提高50%和2.5倍。现在问题是,虽然在所有制上是“一厂两制”,而生产管理实际上却是“一厂一制”——按照国棉五厂的管理方法进行代管。国棉五厂虽然实行一系列改革措施,但在分配上却怕合资企业与国营企业拉开档次。这就形成了新的平均主义,无意中影响了合资企业职工的积极性……
国棉五厂和“秦联公司”的领导有他们的难处:“秦联公司”毕竟只有400名职工,与全厂近万名职工相比,仅仅是个少数。如果分配拉开档次,会不会引起大多数职工的不满?职工涌向“公司”怎么办?这个问题已引起“全国优秀企业家”、五厂厂长兼“秦联公司”总经理应治邦的思考。他对记者说:“合资企业对国家、对企业的贡献大,职工待遇应该高些。但现在的问题是,在合资企业中也要引进新的先进管理方法,深化改革,把高待遇与高效率、高贡献真正挂起钩来,让人既眼红,又怯火!”他感慨地说:“现在公司效益虽然好,但仅仅是个开头,大有潜力可挖!” (孟西安)
小巷深处一小厂
成都粘印包装厂原来是一家只有40多名老太婆、全部家当不足6000元的街道小厂,不几年功夫却变成了拥有电脑照排、“海德堡”等先进印刷设备和数百万元固定资产的彩印包装厂。今年元月,厂长夏朝嘉又以该厂资产作抵押,承包了全民企业——市属第三工业公司,成为不少报刊津津乐道的“小鱼吃大鱼”的新闻。
7月26日一大早,我冒雨来到小巷深处的这个厂。
厂房陈旧,少部分还是工棚。不过,在陈旧的车间旁已矗立起一幢新修的三层楼厂房,目前正抓紧安装玻璃和装饰内墙。
印刷车间一片繁忙的景象。我来到钢线压痕机旁,与正在紧张压制香烟包装盒的许国富交谈。他今年29岁,腿有点残疾。我问:“你每天要压多少张?”答:“定额6000张。”“能完成吗?”“抓得紧点,8小时可压8500张。”“完不成怎么办?”“完不成罚,超产给奖。”“你每月能拿多少超产奖?”“150元左右。”“你的基本工资多少?”“72元,加各项补贴104元。”“那你奖金比工资还高啊!”他高兴地一笑,干脆把机器停了说:“我每月可拿到二百五六,只能算中等。老实说,在这里工作我很愉快,调我到国营大厂去我还不愿意呢!”
该厂的工人都很年轻,女工不少。夏厂长认为,彩印包装行业是新兴工业,只会糊纸箱的老太婆是掌握不了电脑设备的。于是,1983年他大胆决定,凡年满45岁的工人,统统退休,享受全民所有制工人退休的同等待遇。这样一来,工厂职工的年龄从原来的平均54岁,降至目前的32岁,虽然工厂的“包袱”重了,但职工队伍的素质提高了。1987年,220多人的小厂,产值达619万元,利税达109万元,分别比上一年增长64%和91%。
我来到厂长办公室。身体壮实、戴着宽边眼镜、蓄着一把喇叭胡的夏厂长,正与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供销员谈话。夏厂长果断地说:“如果调查结果你真的没有打着我们厂名义替别厂拉生意,那我很高兴;若有,我对你决不客气!你要砸我们厂的饭碗,我首先要砸你的饭碗!”
不多时,贵州青松卷烟厂孟厂长来审查印制香烟包装盒质量问题。爽直的孟厂长对记者说:“这个厂真了不起,厂房目前虽然简陋,但管理得井井有条;设备、条件虽比不上国营大厂,但印刷质量超过不少国营大厂,同时,价格合理,服务周到,我们都乐意跑到这小厂来订货。”
夏厂长摇手说:“过奖了!质量第一,服务第一,这是我们的宗旨。”
(罗茂城)
乡镇企业浮现“国营影子”
8点差5分,我走进上海梅陇阀门厂。看到上班的工人掏出一张浅蓝色的考勤卡交给警卫室的值班人员。看来,这家乡办企业上下班制度是挺严的。
来到独立核算的锻工车间,第一个向我打招呼的是车间主任徐明昌。他40刚出头,厂里人叫他“阿昌师傅”。他这个车间今年要上缴利润18万元。上半年已完成84%,我开玩笑说:“看来,今年你要发财了?”“阿昌师傅”笑哈哈地摇摇头:“油水不大,基数定高了。”
在党支部办公室,我见到了副书记、代理厂长许甫高。他比阿昌师傅小12岁,在电视大学学过企业管理。据他介绍,这个厂是1958年办的,现有职工298人,固定资产200万元,今年计划利润108万元。经过多年的努力,厂里生产的安全阀已得到了国家颁发的许可证。现在的问题是,厂里对开发新产品考虑不够。虽然紧靠华东化工学院,却多年来没有交往。厂里工人每月收入多的300元。但工人感到刺激不大。原因一是年轻人吃穿都靠父母,没有负担,并不看重厂里给的钱;要捞钱,机会有的是。二是地处市、郊交界,征地频繁,随时有进国营企业的可能。有人认为,大厂福利待遇好,名誉好听,大锅饭、铁饭碗还是有吸引力的。几年来,金工车间已走了45名老工人,技术好的车工几乎走光了,连厂里花了4000多元钱送到大学培养的2名大学生也走掉了。
接着,小许带我到金工车间,这是生产安全阀的主要车间,站在车床边的是清一色的青年,其中近半数是姑娘。
午饭时,我谈了一个看法:这个乡办厂已具有国营厂的架子,有固定的产品,不愁销路,但缺乏乡镇企业应有的活力。阿昌师傅和许甫高都同意这个看法。
梅陇阀门厂有14个科室,管理人员44名,占职工总数的14.7%。下午在厂长办公室,我问技术副厂长俞品达和厂办主任陆永高:“这么多科室是否真有必要?”他们认为,大多是必要的,因为厂要上等级,要经得起上面检查,缺了哪个机构也通不过,有的科室是为了对上级的口才设立的。他们还说,上面只是要我们设机构,从来没有通知撤销过某个机构。
在交谈中,他们又谈起了办总厂的事。去年7月,乡领导决定成立梅陇阀门总厂,除了阀门厂外又招入了两个分厂,拖了一年,上级没有批准,总厂只是个空架子。这么一来,在乡工业公司下又增加了一层机构,对乡办企业来说,又多了一个婆婆。离开梅陇阀门厂,我脑子产生了一个印象,这家乡镇企业里处处能看到国营工厂的影子,这也许并不是好的兆头。
(萧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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