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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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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8-10
第8版(副刊)
专栏:

茉莉
嘉嘉
那些年家里日子很不好过。父亲一下就“右”掉了七级工资,加上奶奶辈的老人,父母百余元的收入要养活实实在在7个人。好在母亲苦惯了,善于操持穷家。好在我和妹妹对幼年的奢侈尚无记忆,并且,也不大会羡慕旁人的富裕。母亲两角钱买一捆小白菜,一家人可过三几天,偶尔花三四角钱,在小摊上买回些处理水果,我和妹妹就要兴奋好久。
就是这种时候,我听母亲念叨过好几次,想买盆茉莉。
直到我当知青返城,家里生活日渐稳定,母亲才果真弄了一盆茉莉。
她侍候花的阳台,紧连着父亲的书房,为了她用蛋壳、淘米水、洗肉水沤的那种肥料,父亲叫苦不迭。我凑过去闻了闻,差点没倒了胃。我建议母亲收拾起这份雅兴,先喂好人再说其它。母亲总是笑笑,扔下一句“又不要你们管”,走了。
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母亲的茉莉何时绿的,何时白的,何时谢的。只是听她说过剪枝啊,上肥啊,翻盆啊一类专事那花儿的服务项目。
有一年,我突然想读大学了。决定参加考试后,只有14天的准备。自初中毕业,我便与数学不共戴天,它不认得我,我也不沾惹它。妹妹从一元一次方程开始帮我突击了一星期,确认我已没药医,便先行认输。她的绝望反使我陡然轻松起来,虱多不痒,账多不愁,豁出个数学零分,不就坦然了么!于是,我没明没暗地泡进了其它功课,背诵那些与我有关无关的战争、名人及生死年月,背诵星座星位、山川湖泊、自己的城市、别人的首都……
终于失眠了。眼皮睡了,脑袋却醒着,并且痛。
可能是把床折腾得太响的缘故,母亲的脚步声在我门前站了一会儿,走了,又推门进来,仿佛在我床头晃了一晃。隐隐约约,我感觉到了一种华丽透明的香气,抚摸我,从额头到脚心,一遍一遍,直至做梦。
第二天醒来,看见枕头边放着一只装了大捧白色茉莉的小竹篮,花香依然。
以后每晚母亲都如法炮制,我自此没有睡不着过。
我读完大学,母亲的茉莉还是活得那么自在。我婚后离家了,母亲的茉莉照样立在阳台一角,年轻任性,蓬蓬勃勃。夏秋时节,母亲见到我,总说“茉莉又开花了”。
我想我又该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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