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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瓜人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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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8-22
第2版(经济)
专栏:

北京人这几年有了“瓜福气”,大家感谢种瓜人,也忘不了卖瓜人。日前,记者访问了北京市朝阳门外金台西路东侧的一个贩瓜大户。本文记述的便是一段段——
卖瓜人语
本报记者 段存章
“死工资活的紧巴巴,靠一辆三轮车发了家”
王大情(母亲,57岁,体略胖,善言谈,说话河北乡音。原是呼家楼南里街道办事处食堂职工,现是个体贩瓜户主,兼任管理小庄一带40多家瓜果摊的负责人):你问我家卖瓜的根根梢梢,我给你从头念叨。记得开张卖瓜是1985年5月19日。为啥干这行?家里生活太紧巴,我办退养手续,按街道工作8年工龄算,一年发给1块钱,一个月生活费8块,加上零零星星补助,总共才19元5角。老头、儿子工资也低,背不动我这包袱。我瞅见别人卖瓜菜挣了钱,狠狠心拿出多年积攒的50块钱,买下一辆破三轮车。头一天上街卖黄瓜,赔了钱。第二天,卖哈密瓜,挣回5块钱,高兴啊!比我上班还强。后来,卖小白菜,一天挣了15块,高兴的不行。头一个月,跟人合伙,挣了70块,一人分了35块。第二个月,我一个人就挣回70块。我对孩子们说:“比你们上班还强。”孩子们也说:“咱们还不如一个老太太。”
就这样,我领着孩子们做起小买卖,就像冬天娃娃们“滚雪球”,越滚越大。没想到,几年工夫,我家花7000块钱买了一部旧130汽车。有钱了,吃穿改善不说,孝敬起老人也腰硬了,八十多岁的父亲住在农村,不断捎钱给他,他能不乐。
(像王大情这样街道上的“五七”老太太,当年喊口号,舞红旗,走“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市吃闲饭”的路,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他们之中不少人靠着两只手上街做小买卖,人还在城里,却真不吃闲饭,还对大家有点贡献呢。)
“我当上瓜老板,一个摊顶两个店”
牛建通(大儿子,35岁,圆盘大脸,头发略卷。初中毕业后,插过队,原在北京市公安局秘书办公室工作,1984年辞职经商):说起来话长了。我在机关的工作是满不错哩,但看到一个同学,脑筋不比我聪明多少,他去摆摊卖衣服,一下挣了钱。我没钱,向他借,脸好红。思想上折腾几天几夜,下决心向单位领导交了辞职申请书。批准后,我想干个大买卖,承包一家商店,头一年张飞胡子——满脸,挣回1万多块,挺高兴!没想到第二年倒了霉,一下赔了4万块。这一闷棍打得我好重,背了一屁股债。
碰了大钉子,无脸回机关,更怕见熟人。钻在家里就像跑了气的球,打了蔫的苗。我妈劝我说:“大牛,生财不生气,跟我卖瓜去!”头一天,跟着妈妈推着三轮车去卖瓜,头不敢抬,眼不想睁,好难熬的时间!自己也不理解自己,以前穿警衣走在大街上多帅,如今推车卖瓜矮人一头,好像伸手要饭吃。我真想溜回去。又想,欠了那么多债,没人给发工资,不卖瓜,一天三顿吃父母,算什么三尺男儿。于是,硬着头皮顶了几天,话也敢说了,眼也睁大了,脸上也有笑容了,招得顾客来来往往,一天下来算算,挣的比原想的还多,我感觉挺满意。打这以后,我爱上了,也迷上了贩瓜这行当。
起初我连三轮车也不会蹬,现在学会开汽车,正式领上驾驶执照;原来上街买瓜吃,还要请别人帮助挑,如今学会看瓜、挑瓜,开着汽车到产地拉优质瓜。我家是一年四季经营瓜,盛夏卖京郊瓜,秋初卖内蒙瓜,秋末卖新疆瓜,冬春卖海南瓜。京伦、建国、长城、西苑等大饭店都买过我的瓜。你看,我这“瓜老板”,一个摊还不顶它两个店。
(我们的党政机关干部之多,就像王府井大街的客流。牛建通不安于那种上班“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清闲而又清贫的生活。他遇过风波,走过弯路,交过学费,经历过思想上和经济上的“阵痛”,终于闯出一条新路。看来,能人也不是天生的,本领是在干中练出来的。)
“路有千千条,条条有人走”
王彬(大儿媳,31岁,高高个子,身着艳丽连衣裙,带项链,面微笑。北京市计算机配件二厂出纳员。从今年起,婆婆已把卖瓜财务大权交她分管):要不是我们厂生产不景气,我肯定来不了这里卖瓜。细说起来是这样:前年我那个工厂没活干,一部分工人放了假,发给70%工资。我每月基本工资52元,实领36元,其它福利一点没有。回家两个月,伙食费也不够。后来,我们厂在京伦饭店找到临时工作,我的月工资80元,奖金35元,真不错呀!干了一年半,合同到期了,回工厂上班吧,没活干,我在家呆着,没事干,物价又涨,日子怎过?这时,婆母劝我说:“小王,躺在床上愁不出钱来,跟我上瓜摊!”我一考虑,也对,“路有千千条,条条有人走”,这买卖还得去干!不干,活钱那里来?
(工厂没活干,到了连工资也发不出来了,不见得就是坏事。它逼着人们去找出路;自谋职业,上街摆摊卖瓜,也可算是不靠“铁饭碗”的一条路吧。)
“家离不开国。国不开放,死水一潭,家也难富”
牛玉山(父亲,57岁,共产党员,北京市住宅五公司瓦工):我1951年参加工作,1953年入党。前后几十年,忠心耿耿,没二心。工厂分房,咱让;涨工资,咱不争。过了一关又一关,想不到晚年遇上改革关。先是老伴做生意,我想不通,后来儿子辞职,我坚决反对。他们跟我商量,我是一头撞倒南墙,认定做买卖就是坑人,不坑人挣不了钱,反正我是不挨卖瓜的边。
人的观念总是要变的。慢慢地,我看到家里人做生意秤平斗满,公平交易,不是坑人;遵纪守法,上税交费,整天忙累,从早5点卖瓜到晚11点,付出辛勤劳动,哪能算剥削人。
不这样搞,我们国家就是死水一潭,个人也难富。我思想通了,觉得老伴和孩子们很辛苦,自动要求夜里到瓜摊睡觉,替他们值班,睡在瓜窝里,难道成了“资本主义”,我不信!
(十分高兴地看到一位老共产党员的进步。过去那条无形的穷社会主义绳索紧紧捆了他几十年,难怪他谈商色变,值得庆幸的是他觉醒了,课堂就在他的身边,老师是他的亲人。)
(附图片)
苗地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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