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代价——辽宁省优秀女企业家王淑琴被害纪实 [复制链接]

第1版(要闻)
专栏：

血的代价
——辽宁省优秀女企业家王淑琴被害纪实
本报记者 段心强
王淑琴被杀害啦？
怎么会呢，她一向温柔、和善，白皙的瓜子脸上总是挂着甜蜜的笑，待人接物，举手投足，和蔼可亲，怎么会被人杀害？！
然而，她确实死了。她躺在绿叶红花之中，就像落在土地上的花，鲜艳，俏丽，富有生命力。她才39岁啊！不是患病，不是战争，也不是车祸，是他杀，被职工李丹所杀。
“李丹，为什么杀害王经理？”记者质问。
李丹，高高的个头，端正的五官，楚楚的衣着，特别那两条裤线，熨得笔直。这就是杀人犯吗？不像，可他直言不讳：“我已是快死的人，不说假话，杀她的原因是她改革的那一套危害了我的利益。最后，我的理智被私欲压倒，良知被愚昧掩盖……”
冲突
1984年，王淑琴和李丹几乎同时调进人民旅社。李丹，“十年动乱”中长大的，知识没学多少，恶习却沾染很多。年龄不大，酗酒后常骂骂咧咧，许多职工惹不起，躲着走。王淑琴像大姐，很体谅他。李丹开始敬佩她，曾引用一篇报告文学上的话说：“如果每个党员抽出的‘丝线’都像王淑琴的这样合格，党旗不会污染，腐烂；每个党员发的声音都像王淑琴的那样纯正，《国际歌》就不会唱走调。”他多少也受到过影响，装卸任务一度能够完成，可就是许多恶习改不掉。
旅社是高雅、文明的场所，要清除低俗的陈迹。王淑琴制定出《文明服务标准》，规定好每个职工的岗位职责及奖罚办法。同时，她考察了南来北往的人流，其中有采购推销者，有开会取经者，有探亲访友者，有信息传递者……这些人虽然希望较好的住宿条件，但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不能大手大脚花钱，不能住高档宾馆，这就画出了人民旅社参与竞争的跑道。她从工商银行贷款155万元，对人民旅社内部进行改造，创造一个高水平的中低档旅店，满足大多数人的需要。几个月后，外貌一般化的人民旅社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接待室宽阔的前厅三株树干顶起金碧辉煌的装饰厅盖，岩石飞禽，小桥流水，悦目喜人；客房舒适，被褥一日一换，茶具因人喜爱而置不同款式花色，生活方便；舞厅宽敞、雅致……新改造的苏扬大酒店在沈阳独此一家，它与驰名中外的苏州得月楼菜馆结为姊妹店。通过技术联合，得来正宗的苏扬佳肴。更有引力的是改革带来的人的热情：不管是来投宿的，还是来用餐的，或是来会客的，甚至是来看看的，只要一进入服务员的视野，迎接你的便是甜蜜的微笑和真诚的问候，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油然而生。
对这些，李丹开始也觉得舒服，可实行起来他觉得这不是自己生活的土壤，又感到不舒服。有一天，他喝醉了酒，闯进舞厅，大吵大闹，破坏了这里的柔情，大刹舞伴们的情致，纷纷要求退票。根据规章，没说的，点名批评，扣发一个月的奖金。他气呼呼地找到王淑琴：“王头，咋的？看着我的头好捏，就在咱哥儿们身上动真格的。”王经理没有动火，拿出规章制度。李丹看着那罚款的条文，闭口无言，眼睛里却露出凶光。
过去管理混乱，李丹调戏女服务员，或挨被调戏者骂，或受领导批评，他不在乎。如今有明文规定，该罚款的要罚款，该通报的要通报，严重的还要除名。他觉得很受限制，又改不掉坏作风。有一次，他找到某女服务员，说一些不能启齿的脏话，还动手动脚。这女服务员报告领导，他又受到批评，又扣发一个月的奖金。他又跑到经理室，找王淑琴大闹：“你也太狠啦，搞得谁也看不起我。”王淑琴还是没动火，语重心长地说：
“要叫别人尊重自己的人格，首先自己尊重别人的人格。”李丹一拍桌子：“别来这一套，你有初一，我有十五，走着瞧！”
激化
人民旅社虽经装修，还是属于“星”外级宾馆。王淑琴提出：“为什么不能以服务质量的优势来创造自己的‘五星’级呢？”经过大家研究决定：“硬件不过硬，拚软件。”
王淑琴学完辽宁大学企业管理专业，引进国外先进的管理经验，结合当地实际创造自己的管理办法。她的重点使人充分活跃起来，一切使用户满意，一切以预防为主，一切靠数据说话，一切按PDCA（即计划、执行、检查、处理）4个循环程序办事，靠服务质量竞争。王淑琴的深化改革使大部分职工提高了素质，做到接待服务程序化，服务语言规范化，卫生整理标准化，服务项目多样化。
李丹不管人民旅社改革的进程，照样“我行我素”：装车，不按规格；卸货，乱七八糟。按规定，各级领导对他自不免有些批评，也少不了经济处罚。李丹不在乎，全当“耳旁风”。有一次，他把煤卸得到处都是，既影响卫生，又浪费煤炭。后勤部丁主任让他整成方，他张口问：“增加多少奖金？”“这是你份内工作，一分奖金不给！”“放屁！”“你怎么骂人？”“骂人？我还要揍人呢！”说着，拿起陶瓷的茶杯，朝丁的头部砸去。丁一闪，茶杯飞到墙上，碰个粉碎。一块陶瓷蹦到丁的脸上，划出一个口子，鲜血直流。李丹不但没悔过之意，还恶狠狠地说：“我就是要打在你的脸上，疼在王淑琴心上。”事后，扣发他3个月奖金。他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像一头急红眼的牛，见到王淑琴总憋瞪她几眼，目光里充满敌意。
走险
李丹二十多岁，急于求偶结婚，谈了几个，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几天就吹了。他只怨自己的工种不好，三天两头找王经理要求调换工作：“我一米八的个子，不算一表人才也是中游偏上，为什么23岁还找不到老婆？都因为是个臭装卸工！”
王淑琴为摸清实况，找他谈吹的对象聊天，几乎异口同声：“就他这人品，当上省委书记的秘书也没人稀罕。”王经理心里有底，找李丹谈心：“小李子，听我说，什么是爱情？是两颗心相撞发出的火花。远的不说，你看看咱这里大多数姑娘在想什么？在想优质服务。可你整天喝酒闹事，你的心和姑娘们的心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怎能相撞？！这是你在爱情上失败的主要原因！”苦口良言，他听不进，还是要求调换工作。王淑琴为难地说：“你能不能调，不是我一个人说了能算数的。现在旅社层层招聘，优化组合，职工有选择工作的自由，干部也有选择职工的自由。所以你调换工作要与基层负责人商量。”李丹一听凉了半截，他想，他这样的“万人嫌”谁愿意组合？！不成，得盯着王淑琴不放。
这一天，他请客喝酒，喝到七八成，气呼呼地跑去找经理：
“王头，你到底给我调工作不调？”王淑琴见他喝得醉熏熏的，告诉他：“今天不谈，你喝醉啦。”说罢，王淑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李丹跟到办公室。旅社几个领导干部要开会，逼着他离开。可他没回到酒桌边，却溜到伙房。伙房只有一个实习的解放军战士在磨刀。李丹上去要刀：“借我用用。”战士不知他干什么，便给了他。他手持钢刀，又一次闯进经理办公室，大喊大叫：“姓王的，你到底给我调不调，今天我叫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王淑琴还是那句话：“今天不谈，你喝酒啦。”众人你拉我推，把李丹赶出办公室，同时报告马路湾派出所。派出所闻讯赶到，落实材料，报到和平区公安分局，决定拘留10天。派出所小袁宣布决定后，问李丹“申诉不申诉？”他回答：“申诉！”根据法律规定，派出所的同志决定：限他第二天把申诉书和500元保金送来。李丹没有表示异议，派出所的同志便放他回来。车到人民旅社，让李丹下去，旅社保卫科科长谢庆华留公安人员吃饭，遭到拒绝，过意不去，便又乘车把公安人员送回去。李丹一人留了下来，乘机钻进厨房，正好没人，便偷出刀来，掖在腰里，直奔经理室。屋里除王淑琴外，还有副经理刘哲和后勤部丁主任。3个人对李丹的出现感到意外，缺乏思想准备。李丹见人多不好下手，叫丁主任出去，他要和王经理“单独谈话”。丁主任走后，李丹从腰里拔出砍刀，咬牙切齿地向王淑琴的头部劈去。刘哲惊慌失措，大声呼叫。李丹边砍边骂：“叫你改革！叫你改革！”……鲜血染红王淑琴的办公桌、椅子，染红了经理室……
毕竟还是正义的人多。旅客知道后，纷纷跑来捉拿凶手。丹东治安大队的吕江和黑龙江省的两位旅客最先赶到，抓住李丹，扭送到保卫科，公安机关逮捕归案。
反思
优秀的女企业家王淑琴倒下去了！
省、市的领导人参加了追悼会。
许多企业家远道赶来悼念她。
不少群众胸戴白花，走进向遗体告别的队伍……
没有人怀疑，大家的悼念是真诚的；可有人担心：一旦血迹揩干，会不会一切照旧，企业家、改革者仍然没有保护？
这种担忧并不是多余的。有人提出：李丹开始持刀威胁的如果不是王淑琴，而是市长、省长、部长，该如何呢？有关部门明明知道李丹持刀威胁王淑琴，却对李丹没有采取防范措施，放虎归山，任其所为；对王淑琴更没有保护措施。企业家，改革者到底处于什么地位？这种地位有多少人承认？这个问题已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刻了。
把视野放宽，王淑琴并不是唯一被害的企业家，今年以来，沈阳某大厂一个分厂的厂长被杀，而且很惨，被捅了十几刀子；另一厂长的妻子被杀，杀人犯至今没判。据统计，辽宁省1至7月，企事业内部共发生威胁、殴打、伤害领导人的事件276起，被伤害的领导人297人，其中多数是厂长，经理；沈阳市对100名企业经营者进行调查，受到威胁和恫吓的就有54人，占一半以上。事实证明，理解、支持、保护坚持改革的企业家，已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应该引起全社会、尤其是党政机关的高度重视！
在这次王淑琴被害中，人民旅社保卫科长谢庆华，作为保卫人员，在经理面临险情的时候没有尽到责任，但他确实也有自己的苦衷。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民旅社常有少数蛮横之徒，觉得谁也怎样不了他，又懒又横，工作起来没有劲头，打起架来却能不要命。杀了人依法惩办，可在杀人前却很难治他们。顶多拘留几天，回来后照样发“横”，而且变本加厉，甚至疯狂报复。国家对他们没有一套惩治办法，治安保卫部门就很难办：轻了无效，重了还违法。严格管理成为一句空话。必须迅速制定法规，让治安保卫部门有效地整治住这少数横行霸道的败类，使企业家敢于严格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