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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殇》有幸谁不幸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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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09-01
第8版(副刊)
专栏:风华杂文征文

《河殇》有幸谁不幸
魏明伦
昨夜晚吃酒醉和衣而卧,稼场鸡惊醒了梦里南柯……
三句话不离本行,我哼着戏文,拆开邮递员送来的快件——某刊举办《河殇》笔谈,要我叨陪末座,一纸航空约稿信,蓝天白云,飞啊,飞进寒舍,已是十天零八小时后。神州不神速,超级慢镜头,岂止应悼《河殇》,我看该作“天问”。
中国人习惯慢半拍,不肖的我却是急性子,毛病在快三分。凡事慢了讨厌,快了就不讨厌么?譬如京戏板腔体,一板三眼,法度严格,慢半拍或快一丝都会顶板。戏文内的“稼场鸡”深知法度三昧,适时报晓,妙在不早不晚,不快不慢之间。设若半夜起来咕咕叫,于人于鸡皆不利。扰人清梦,鸡则可能付之刀俎,与鱼肉同归于尽。可见快了比慢了更险,所以吾土吾民风习宁可落人后,不为天下先。
《河殇》终于再次重播了!说什么?我想说的,评论家们几乎都说了;而《河殇》里某些话,我又早在两年之前说过……
且慢!后一句失口,列位请勿高声疑问,这事儿险遭大祸,至今我余悸犹存。只与好友说,莫向外人传,附耳过来——小弟前年曾在某地某会讲学,讲稿发于某刊某期。那时节,我本该说些编剧雕虫小技,国粹一板三眼;或者说说礼貌用语:你好,谢谢之类;无奈偏不安分守己,偏要忧国忧民,居然反思历史,求索中外。我说什么来着?啊,说帝国主义未必是资本主义的最后阶段!说农民战争不是历史前进的唯一动力!说长城好似大围墙,黄河有如束胸带,束得母亲乳房干瘪,发育不良还自高自大!说龙是封建君权象征,龙的传人实为恐龙传人,大而无当,自相残杀,龙祖龙爷已被开除球籍,龙子龙孙不以为戒,反以为荣!说中华民族智慧与愚昧奇妙结合,美德与劣根溶为一体,一场文化大革命,咱们愚忠的愚公后代是否也该自省一下民族素质如何?知耻近乎勇,讳疾近于亡,这一代多出一批“龙的叛臣孽子”,中国才有希望……我说了整整三个小时,内容多与《河殇》灵犀相通。当然,我是小巫,怎及大巫《河殇》诸学者那样系统、那样广博、那样深刻,更没有配画配乐加朗诵,没借电视传播媒介,飞入寻常百姓家。尤其不及《河殇》适时问世,于1988年七届人大会后喷薄而出。
我说早了!不但未获殊荣,反倒给自家招惹许多麻烦。至于麻烦到什么程度,详情恕不奉告。托党中央的福,三令五申,严禁下面“横扫”、“扩大”。本人无党无派,非盟非社,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平头百姓写作“个体户”。草台班子唱戏出身,拿不出小学文凭,不算文盲算半文盲,不算大老粗算小老粗,“易胆大”身价不大,“九龄童”童言无忌。金盆打水银盆装,原谅原谅。大河口子丢盐包,海涵海涵。高抬龙头,赦个左右,造弓者造弓,造箭者造箭,魏明伦还是让他写戏去罢……得令,急下,拉幕,换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忽闻掌声雷动,喜看《河殇》登场!
真个是金鸡报晓,朝霞满天,虽然还有争议,毕竟没遭大麻烦。《河殇》幸运,文艺幸运,国家人民大大幸运。
小小不幸的是谁呢?当然是半夜起来咕咕叫的短命鸡!就我一个倒霉吗?小鸡何足道哉,可有叫得更早更响而更不幸者?
(作者单位:四川省自贡市川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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