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碱窝恋情——记著名土壤学家王守纯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献身黄淮海

国务院于今年7月决定大规模开发治理“黄淮海”，这是今后一个时期我国农业总体发展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实，在此之前，许多农业科技工作者为改变这一地区的面貌，已默默地奋斗了二三十年，有的献出宝贵年华，有的已经悄然逝去，王守纯便是其中一位。他们为大规模开发“黄淮海”探明了道路；他们的业绩正激励起更多的后来者。——编者
盐碱窝恋情
——记著名土壤学家王守纯
新华社记者　张传宣　尹建华
为改造盐碱地奋斗几十年的著名土壤学家、七届全国人大代表王守纯积劳成疾，终于在去人民大会堂的路上病倒了。今年4月中旬，可恶的癌细胞扩散到他全身。当前去看望他的山东德州地区“盐碱窝”的干部告诉他：大规模开发黄淮海、改造盐碱地的战斗已经打响时，这位被盐腌碱渍鬓发尽白的老科学家激动万分，挣扎着要下床却动弹不得。他激烈地捶打着双腿，高叫：“请医生快把这不中用的腿锯掉吧，我坐轮椅也要回老碱窝！”
王守纯是中国农科院土壤肥料研究所研究员，194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理学院化学系。60年代的第一个春天，王守纯率领一批科技人员来到豫北盐碱最重的新乡市洪门乡安营扎寨。这里是连绵的太行山与高高的黄河故道形成的槽形洼地，700多年前土壤就已盐碱化了。解放后，刮盐皮、洗盐、扫盐，几经周折，改造盐碱地终不见效。王守纯来到这片饥馑的土地上，每天都挽起裤管，赤着脚，同农民一道下地，一块儿吞糠咽菜，一起探索治理盐碱地的办法。一天，他到尚村生产队向最有经验的老农李春桂请教：“听说你过去在盐碱地上种出过好棉花？”李春桂说：“对，1957年我种过一回，那一年我每亩收了一百多斤籽棉。可是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这办法就不灵了。”王守纯说：“现在咱们再试试怎样？一切办法全听你的。”于是，他们便用李的办法种上两亩棉花。从实验室到试验地来回有十几里路，王守纯天天跑到地里去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未见苗出。王守纯决定再种第二次。谁知，还是没出一棵苗。试验组的青年人有些灰心了。夜里，王守纯辗转难眠：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王守纯决定将棉籽种在不同深度的土层里，进行第三次试验。嗬！几天后，有两行竟然出了苗！他立刻小心翼翼地把每棵小苗周围的土刨开，分层取土化验。结果表明：凡是10厘米深度以下的土壤，含盐量均低于0.3％，棉籽可以出苗；凡是在10厘米深度以内，含盐量均高于0.5％，棉籽无法承受。而这一层正是农民习惯的播种深度。他们按此数据对两亩重盐碱地全部进行深播，到第5天，绿油油的棉苗果然全部破土而出。收获结果更出人意料：施肥的亩产籽棉80.5公斤，不施肥的也达60公斤。
可是，由于这里地下水矿化度很高，加上生活条件差、劳动强度大，王守纯患上了拉肚子病。如果此时他回京治疗一段，也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可王守纯却守着治理盐碱地的这点好苗头，说什么也不肯回去，致使此病伴随终生，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痛苦。
王守纯“感动”了盐碱窝。坚持不懈的研究试验，使他逐步摸清了豫北地区盐碱土的周期性水盐运动规律，创造出以“冲沟躲盐巧种”为核心的一整套棉花和小麦保苗增产的耕作技术措施，60年代初即在豫北、豫东盐碱地区大面积推广应用，获得棉、麦成倍增产的高效益。以王守纯为首的科研组因而荣获国家科委颁发的重大科技成果奖，并参加了在北京召开的第一届亚非拉科学讨论会。
70年代，王守纯和夫人先后在商河、禹城、陵县的“盐碱窝”里安家落户，一干就是十七八年。就是在十年动乱期间，他也没被造反派揪走，因为有乡亲们“藏护”着。王守纯简直摸透了盐碱地的脾气，有了对付它的办法——既有开沟灌水压盐、营养钵育苗及开沟直播等直接措施，也有工程、生物、农业相结合的综合治理方法，他把它凝炼成“综合治理，综合开发”8个字作为经验的结晶。他到陵县13年，使全县65万亩盐碱地减少到36万亩，粮棉产量成倍甚至几十倍地大幅度增产，还带动了林牧副渔的大发展。3年前，国际盐渍土改良学术讨论会在中国济南召开。来自世界15个国家的专家学者在王守纯陪同下现场目睹了“盐碱窝”变成“金银窝”的巨大变化，惊叹“中国创世界改良盐碱第一流水平”。
王守纯热恋着黄淮海平原的每一个“盐碱窝”，而每一个“盐碱窝”也都思念着“王专家”。他二三十年前治理盐碱的地方，乡亲们对历届政府的许多官员都不记得了，却牢牢记住了“王专家”。就在王守纯去世前夕，李家村的乡亲们还联名写信，盼望他再来帮助搞农业开发。可惜“王专家”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王守纯生命的最后时刻，当他得知“综合治理，综合开发”已成为整个黄淮海平原大规模治理开发的战略时，很是欣慰。他特意叮嘱他的儿子，沿着他的足迹，将自己的骨灰撒向那一片片他痴恋着的“盐碱窝”……
（新华社供本报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