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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10-23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燕舞散文征文

  虾
  陈文和
记得念小学时,家乡那座小学正好处在海边。海水退落时,大片滩涂上便可看见螃蜞、小跳鱼和其他小虾四处出没蹦跳。我课余到那儿,常可抓到一些小虾来玩。但虾太小了,不过半根火柴梗那么大。邻居有个周身黑得像焦炭的汉子,外号叫焦赞的,说:“那叫‘虾米’。你喜欢玩虾,我带你去抓大的吧!”
一天下午,他提上戽桶和鱼篓,带着我来到八尺门附近一个小池塘边。池塘只有半池水,周围是咸碱荒滩。他一桶一桶哗哩哗啦地把塘水戽干,然后下到没膝的黑泥浆里去捉鱼。这一趟抓的鱼虾不过半篓,却有小鲫鱼、小鳗鱼、泥鳅和沙虾。沙虾比“虾米”果然大了些,有那么一指长,双螯又黑又粗,他捡了二十多尾给我。回家后,我把这些沙虾养在木盆里,看它们在水里游动,常常看得着了迷。有时,那虾的尾轮一甩,点点冰凉的水珠竟甩到我的鼻梁上,我却感到十分惬意。
那时小学有图画课,美术老师叫同学们练习写生,我便选中画虾。用铅笔画素描,也用毛笔画水墨画,但总画不出它的神韵。后来看到齐白石画的虾,我叹服极了。这位国画大师笔下的虾,神态那么逼真,那蹦跳的足,似乎能把身子弹出纸外。正不知他在观察和创造虾的形象时,下了多大的功夫呢!
我成不了画家,却至今仍喜欢虾。
今年1月,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家乡的模样变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特别叫我吃惊的,是过去焦赞他们带我去捉鱼虾的那个地方——八尺门附近,竟办起了全国第一个海水温泉养虾场。
这一天,我就在这个水族“虾国”里久久地徜徉、溜达……
展现在眼前的,是大片面对蓝天的对虾“越冬池”。透过波光粼粼的池水,可看见二指长的淡青色对虾悠哉游哉地游弋。由于水的透明度大,那对虾锯齿般尖尖的头部,凸起的双眼,长长的触须,密密的细足,以及一节节铠甲般的青壳,几乎“须眉毕现”。两个各五亩多的“越冬池”,养着五六万尾对虾和“亲虾”。只只体型硕大的“亲虾”,都是用来“养儿育女”的,过了冬,至少可繁育出一亿六千万尾对虾苗。过去这儿曾是个“不毛之地”,如今竟成了海珍品对虾大量繁殖的基地,家乡人也因养虾而富了。
由此,我不仅崇拜那画虾的名家,也敬重那些出色的养虾人。前者创造精神财富,在艺术上给予我们美的享受;后者创造物质财富,为人类的餐桌增添了艳红的拼盘,鲜美的佳肴。画虾者与养虾人的心是相通的。他们的追求也是共同的。几月前,我曾在报上看到一则新闻,说漳浦县前亭乡对虾养殖专业户曾阿桶,在1987年10月间突然收到北京朝阳区寄来的一封挂号信,曾阿桶心想北京没有熟人,会不会弄错呢?二儿子拆开信一看,信的开头即称呼“曾阿桶先生”,没错。信中对曾阿桶饲养对虾的技术表示钦佩,并说自己是画虾的,“希望我们做个朋友”。信内还装有一张精美的画卡,画卡上画有四幅栩栩如生的大对虾。原来写信人是国画大师齐白石的小女儿齐良藏。齐良藏幼年即从父学画,她的虾、鱼、蟹作品流传到东南亚、日本和欧美。曾阿桶把这画卡珍藏起来,并叫儿子回信,说来年到北京时一定去看她。他激动地说:“要不是改革开放,我能有今天吗?我曾阿桶做梦都不敢结识这样的名流。”
现在,我不知曾阿桶去北京见过齐良藏没有。但我相信,他们完全可以成为知心的朋友。我觉得,养虾人虽不是画家,但他也是在进行“创作”。养虾池是纸,是养虾人借以“创作”的白纸。通过他的手,正不知“创作”出多少活蹦乱跳的对虾来。
(作者单位:福建漳州市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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