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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体诗的创新——答陈章同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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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10-27
第8版(副刊)
专栏:

  旧体诗的创新
  ——答陈章同志
  舒芜
先抄几首诗:
“唯大姑娘秘密多,几时恋得后生哥?今朝又约黄昏后,‘夜大’新开英语科。”“噪声聒耳奈伊何,小镇年来新事多;夜夜邻家姑嫂俩,闭门偷学迪斯科。”“旧垒千年日见摧,新风一代应时开:翩翩二九谁家女,逐户宣传节育来。”“姑娘相傍夜游园,各式时装耀眼新;触景生情人感慨,十年不见连衣裙。”(陈章:《小镇风情四首》)
这位陈章同志,在广东省陆丰县工委宣传部工作,与我素不相识,看了我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读〈兼于阁诗话〉小得》,写信来和我讨论,并附有他作的旧体诗,其中就有上面这四首。他信中最主要的意思是:“还是应该给写格律诗的青年(包括这种现象)多点支持和鼓励为好。”他自我介绍道:“我是个回城知青,下乡期间,为出路计,啃过几本中医经典著作,回城后学医不成,倒学起诗词来,习作约有三四百首。”
我读了他《小镇风情四首》,非常叹赏,便回信给他说:写新体诗,写旧体诗,本是各人的自由,愿意写就写,不必要别人支持和鼓励。我不过是觉得,旧诗要写就得像样,而那一套格律又不太容易掌握,青年人大可不必用精神于此无用之地,更不要以为报刊上那些起码格律都不懂又毫无诗意的“旧体诗”就真是旧体诗。但是,像他这样,已经下过一番功夫,旧诗已经写得好,完全可以写下去,我一点也不反对。
还有些话现在在这里再说一说。
我之所以不大赞成现在人写旧体诗,更深一层的理由是,好不容易把那一套格律掌握了,结果完全像古人写的一样,那又何必要在古来千千万万首之后再加上你这几首呢?叶圣陶先生为我们的《倾盖集》题的《满庭芳》中有云:
“尝闻瓶酒喻,斯编启我,颇欲翻新。念瓶无新旧,酒必芳醇。谁愿操觚妄作,几千载,诗已纷纭。”说得非常之好。但我是有愧于这个题词的,我自知所写的旧体诗很“正统”,毫无翻新之处,所以我把叶老提示的“几千载,诗已纷纭”当作对我的警戒,那以后我一直没有再“操觚妄作”。叶老所指“斯编”的“翻新”,显然首先是指聂老绀弩。聂老开创了以杂文入诗,或者说诗体的杂文,他的一部《散宜生诗》已被公认为当代极创新之能事的旧体诗的高峰之一。其次大概是指荒芜兄,他的《纸壁斋诗集》《续集》,也已被探求旧体诗创新之路者珍为瑰宝,不少青年人眼中聂老既逝也许就该数“荒老”了。其他几位,在创新上各有努力,各有表现。只有我那些诗,即使怎么敝帚自珍,最多也只能暗自欣喜还有一两句略似我所喜欢的某某古人而已。我不是不想创新,我往往是有点新意总写不进去,硬写进去便不像旧诗,像了旧诗那点新意又被捏弄旧了。
有的朋友看了陈章这四首诗,说:“有点像聂绀弩。”聂老1962年从北大荒劳改回北京,将火车上所见写了《女乘务员》一首云:“长身制服袖尤长,叫卖新刊《北大荒》。主席诗词歌宛转,《人民日报》诵铿锵。口中白字捎三二,头上黄毛辫一双。两颊通红愁冻破,厢中乘客沐春光。”在那种处境中,身为“老右派”,对于一个穿着不合身的制服,受着极左政治和愚民政策的毒害的可爱的乘务员姑娘,而有一种老祖父的慈爱中夹着悲悯的心情,是这首聂诗为许多人所称赞的原因。就这一点而论,说陈这几首有些像聂老,或者差不多。不过,意境深浅究竟不同,特别是,聂诗令人越嚼越苦辣,陈诗的味道却是甘和芳洁的,这里面尤其有时代的不同,年龄的不同。我不知道陈章同志读过《散宜生诗》没有。我倒觉得他这《小镇风情》更接近黄遵宪,例如黄遵宪的《新嫁娘词》有一首:“一家女儿做新娘,十家女儿看镜光。街头锣鼓声声打,打着中心只说郎。”我觉得《小镇风情》是属于这一系列的。黄遵宪是陈章同志的乡贤,我祝愿他和一切有功力有志愿的中青年诗人在旧体诗创新方面各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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