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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那一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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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11-02
第8版(副刊)
专栏:燕舞散文征文

山的那一边
陆芸芸
山的那一边,其实还是山。
山与山之间是条沟,沟里是几个小村子。
村民们自己也说不清他们的祖先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说不清他们为什么看中了这块地方。这里明明是很穷的,没有地,没有树,一年里大半光景是冬季。山坡上收几颗粮食,草场上养些牛羊。缺地少羊的人家,穿裤子都难。既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也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住下去。
有一天,沟里进来了一支队伍,住下就不再走了。于是彼此看着都好奇。
这些当兵的,竟然每天都洗脸,每天都扫院子,还扛个铁锹修路。祖祖辈辈都在这牛屎、猪粪、烂泥上走来走去,他们却说这不是路。
于是村民们看着他们挖排水沟,栽树,给牲畜垒圈,给人盖厕所。80年代了,村里总算起了这么一批厕所。
路确实好走了。当兵的果然见过世面。大家一起聊天,当兵的说,这衣服也该洗洗了。真个脱下来就洗。
沟里倒也不是世外桃源。小学校长是50年代从内地支边来的,但单枪匹马,连入学率也保证不了。现在好了,当兵的挨家去说。没文化好吗?鸡蛋明明一角钱一个,当兵的拿一元钱买十个,算不过帐不敢卖。买主只好拿零票买,给一角钱,拿一个蛋,十个蛋要交十次钱。有人略识几个字,一千二百写作1000200。村里唯一的一辆拖拉机,搁在那里没人敢开。
娃子应该上学,男娃要上学,女娃也要上学。过了上学年龄的就上夜校。以前不兴女娃上学,夜校里尽是女的。有些男人不放心,就站在教室窗户外,看了觉着好,也就进来跟着学。桂花今年18岁了,刚从夜校领了脱盲证。可以看报,可以读书,有生人来也不躲了。过二年嫁人,还可以往家里写信。嫁人可还坐轿子吗?她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部队的司机,现在坐吉普车了,翻山越岭不用带干粮,一会儿就到。
除了识字,夜校还教歌。教的第一个歌是《东方红》。其实他们也唱歌。在坡上放羊的时候,常常有青海的“花儿”在空气中融化。在屋里请他们唱,他们不愿意,屋里是唱“花儿”的地方吗?“花儿”曾是多少年的禁歌,因为歌里有太多的、赤裸裸的相思。但相思是禁不住的,“花儿”几乎人人会唱。在青海的天与地之间,面对着安然吃草的牲灵,不经意地甩开嗓门,就飞出那么悠扬、那么自在、千回百转的“花儿”,那奇妙的甩腔,那鲜灵灵的韵味,是当兵的永远、永远也学不会的。
当兵的实在,干了些实实在在的事情。甚至都不去琢磨其中有多少深深浅浅的意义,天高地远的内涵。村民们也不会去琢磨,他们要的也就是个实在,能看得见,摸得着。
如今他们手里有部队从外地调来的优良麦种,自己会配制农药,会往山上撒化肥,会开拖拉机,会做小生意了。
于是淘金的淘金,包工的包工。有人贷了款,运牦牛去广州卖。一个跛子承包了放映机。不少人家买电视机、收录机,还有摩托车。有几户竟出了大学生。
他们知道了怎样赚钱,也知道了怎样花钱,还知道了怎样涨价。当兵的去买鸡蛋,已是两角五分钱一个了。
(作者单位:八一电影制片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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