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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编剧及其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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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11-08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文艺纵横谈

麻将、编剧及其他
郭启宏
麻将始于何时,难以稽考,当在明末叶子牌盛行以后,大概因为手中握牌一十三张,当时人称之为“十三太保”。这种智趣游戏或许同四大发明一起走向世界:英国著名侦探推理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笔下就出现过搓麻将的场面,客家正待吃牌,庄家即爆出“天和”;日本、美国和东南亚一带麻将尤为风行,由于高度的对抗性,日本已将其列为竞技比赛项目,设立了“名人战”、“段位战”。近些年,仿佛欧风美雨东渐,麻将重又风靡神州大地。我们大可不必以赌具目之,那不是麻将本身的错,任何竞技都含有可赌性;追本溯源,倒是麻将更为崇高些,据说“中”、“发”、“白”原象征中国、发财、公正廉洁,似乎与当今社会精神暗合。
事实上,麻将中颇有学问。其排列组合至少包含着统计学、运筹学、逻辑学、心理学等各科知识,摸打吃碰之间,充满高智力的角逐。自然,此中学问往往因人而异。作为编剧,我倒觉得麻将与编剧如出一辙,这大概不是海外奇谈。
从心理特质上看,麻将与编剧几乎完全相同。麻将的高度对抗性和技巧性,决定打麻将者求胜的目标始终如一;编剧同样旨在求胜——排练、上演、发表、获奖以至引起国人的轰动。剧作者写剧本倘不为上演,不想引起社会的注目,他决然不是一个有出息的剧作家。当然,就争胜这一最低纲领来说,七行八作莫不如此,岂止编剧家?可怪的是时下每有一二高论。比如主管创作的官员说:“不能上演没关系,交交学费,锻炼嘛!”作者本人也卑躬揖让:“本人不为上演,只是练练笔而已!”这类说法对官员来说,或许是在保护作者脆弱的积极性,或许是不便否定的微词;而对作者来说,情形更要糟糕一些,若非君子谦词,便是庸人遁词。
麻将充满着辩证法,这一点甚至有盘龙癖的人也能领略一二。戏剧在诸多文艺样式中是最能展现辩证法的一种,戏剧的矛盾、冲突、悬念、危机、期待、突转,无一不是辩证法淋漓尽致的表演,我们可称之为戏剧辩证法。这是就戏剧创作的总体而言,分析其分体,我们将惊异于编剧与麻将何其相似乃尔!
剧本的结构恍如麻将的运筹。编剧的整体构思如同麻将的做牌,都是一张无形的蓝图。要结构成什么样的剧本,如同要做成什么样的牌,结构之际,如何前铺后垫、此呼彼应,立主脑、密针线等等,也如打牌一样,焉能顾此失彼,只求“碰”、“杠”,连“雀头”也不要了。你“和”不了牌,我也写不成剧本。我建议编剧家若欲谙熟此理,无妨实践一下,“搬砖头”、“码长城”。
编剧家总是力求开掘得深一些,覆盖面广一些,在有限的篇幅里包纳尽可能丰富的内涵;麻将家也总是力求“和”大数,争高分,夺“满贯”。初学麻将者往往急于“和”牌,虽小“和”犹沾沾自喜;急功近利的剧作者也往往以“能演就成”甚或以“捞点稿费”为满足。更有浅薄者或利欲薰心,或盲目骄傲,神差鬼使般将未成形的所谓剧本急急推出,若拿麻将相比,形同“诈和”。为防止小“和”,麻将规则约定“和”牌的起码“番”数,而对于“诈和”则处以警告乃至罚分。戏剧主管部门对于那些劣质产品是不是也应该有相当的规定?
有趣的是编剧过程中语言的运用、唱词的推敲也如麻将的排列组合。“顺子”须“一二三”“四五六”不可错置,“碰子”须同“花”同“字”同“数”不可混充;人物的台词也不能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而戏曲中的唱词更要讲究起、承、转、合以及句式、节奏种种。遗憾的是麻将的“顺”“碰”规律,庄家客家无不自觉遵守,而戏剧的语言却不尽如人意,为数不少的语病和错别字至今仍不时神气活现、高蹈于戏剧艺术的殿堂!
更有剧作风格问题,说来比较抽象,但就多样化而言,也如麻将中的各种“和”法不须划一一样。熟于麻将者心想做成什么牌——“门清”?“平和”?“一条龙”?“碰碰和”?须视手中牌形而定,从不硬“做”;同样道理,剧作的风格则由剧种、题材和作者的素质(观念、学识、趣味、技巧等)所决定。我们的剧作者固然不可硬“做”,我们的行政长官也不必强求剧作的风格一定要合君口味,而动辄关闭绿灯。同样是绝妙的“和”牌。那么,那些逸出常规的“荒诞”、“象征”之流又为什么不能在剧坛占有一席之位呢?
自然,麻将也有“歪道”,诸如故意喂牌让下家“和”牌之类;遗憾的是戏剧界也时有奔竞于权门、摆弄袖来袖去功夫的雅闻。不同的是“喂”牌之类往往双方默契,似乎还不至于犯规;而编剧界某些不正之风恐怕要可悲得多,又似乎“升级”了许多,不仅有“喂”牌,而且居然有“偷”牌,岂止是钻规则的漏洞?偶从打麻将无端引出不伦不类的这些联想,博一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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