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绿与魅力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美学杂俎

铜绿与魅力
陈望衡
不记得在哪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某财主附庸风雅，专意收购文物。一次高价购得一件西周的青铜器，在满心欣喜之余又觉得有些遗憾：此铜器虽则年代久远，但满身铜绿，锈迹斑斑，颇不美观。出之“爱美”之心，他颇费了些气力，将铜锈尽皆擦去，打磨一新，使之光彩夺目。当然，此种画蛇添足的行为受到人们的奚落，留下了千古笑柄。
不过，人们通常嘲笑这位土财主的只是他不懂得古铜器的价值就在于古，满身铜绿就是古的最好证明。其实，土财主岂只是不懂得文物的价值，就审美来说，也是大成问题的。
这里，我们且不必去谈何谓美，何谓不美，那是个令多少哲学家、美学家头痛的难题。但有一点是大家都能接受的，那就是美的东西都富有魅力。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有的人外貌简直挑不出什么毛病，几乎每个部位都很标准，但你并不动心；有的人外表有明显缺陷，但却因有一种难以说清的特点，一下子吸引了你，感染了你，征服了你。这大概就是所谓魅力了。
那么，魅力到底是什么呢？这又是一个难题，目前尚很难做出概括。但有一条却可以肯定，富有魅力的事物总是有某种神秘性的。青铜器作为古文物，它那满身铜锈既是它古的证明，又是它的魅力所在。不就是因为它铜迹斑斑，掩盖了它本来的面目，而激起我们的无限遐想，以致发思古之幽情么？我们久久端详它，玩味它，猜测它昔日的模样，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古人或宴饮、或祭祀的场面，并为这漫长的岁月中地面上发生了何等巨大的变化而感慨……不消说，在这“思接千载”的想象中，我们获得了何等巨大的美的享受！
魅力在于神秘性可以找到许多例证。自然山水有“旷景”、“奥景”之别，神秘性多由奥景中产生；艺术意境有显豁、深邃之分，神秘性又多由深邃中来。人们厌倦一览无余，偏爱寻幽探胜。何哉？“幽”和“胜”富有神秘性。
值得补充的是：神秘不能变成恐怖，恐怖是无美感可言的。但那种并非真正的恐怖、只带恐怖意味的“恐怖”，最富神秘性，也最具魅力。不信？那么，你最好在星月朦胧之际，站在张家界金鞭溪畔看看那一座黑魆魆的山峰；或者在雷雨之夜，站在阳台上，欣赏欣赏那惊雷、闪电、暴雨、狂风的共同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