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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躯为抗日 丹心照汗青——怀念我们的父亲范筑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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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11-17
第5版(革命回忆录)
专栏:

捐躯为抗日 丹心照汗青
——怀念我们的父亲范筑先
范树琬 范树珊
岁月如流。今年11月15日,已是我们的父亲范筑先殉国50周年!
那是抗日战争初期,父亲任山东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保安司令(后改游击司令)兼聊城县长时,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疯狂入侵,我大片国土沦丧,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他毅然拒绝执行当局的命令,誓不南渡黄河,而留在鲁西北,与共产党合作抗战,创建了鲁西北抗日游击根据地。1938年11月14日,日寇进攻聊城,父亲率部与敌人血战竟日,于15日壮烈殉国。
父亲1882年出生在山东馆陶县(今属河北)一个贫苦农家,9岁入私塾读书,13岁因丧父辍学,便为人家放猪,当脚夫贩粮,以养家糊口。母亲生我大哥、大姐时,连铺的褥子都没有,只睡草席,身上落下好多伤疤。1904年卫河决口,父亲因生活无计,外出投军。辛亥革命后,在北洋陆军当过连营团旅长,可是他“出污泥而不染”。母亲说过一件往事,父亲当旅长时,一次战斗中败退,当时有数万银洋的抚恤金,摆在桌上地下,母亲问哪里来这么多钱,父亲郑重地说:“不要动,这不是咱的。”第二天,他按花名册全部发给了部下官兵,连自己那份也没要,还劝部下回家务农,再不用为军阀卖命。之后,他退居上海,为表明个人清如竹石,改名竹仙。1929年后,在西北军第十三军任参议,蒋、冯、阎中原大战后退居天津。“九一八”事变以后,他常流露忧国忧民的心情,向我们讲过些民族英烈的故事,教我们长大要有所作为。1931年,他出任山东第三路军少将参议,第二年去沂水当县长,1933年冬因不满韩复榘的81师在沂水黄石山寨惨杀大刀会众,愤而辞职。不久,调任临沂县长。他到临沂,说过
“决心把这一方水土治理好。”先改变政府人员工作涣散的状况,他每天早晨五时,带领人们出操,对不守规定的,先是劝告,不听劝告就开革,很快改变了涣散状况。为转变社会风气,他坚决禁烟禁赌。树琬有一次放学经过看守所,见里面押着的人,有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嚎叫,有的满脸鼻涕眼泪,丑态百出,问父亲那是些什么人,父亲说:“都是‘鬼’,有输光家产的赌鬼,也有上了大烟瘾的烟鬼,我要把这些‘鬼’变成人。”时间不长,社会风气转好,这些人也得救。在这同时,父亲还办了一些有利百姓的事,人们无不感激他老人家的德政。
临沂的爱国学生,那时积极宣传抗日救国。济南当局派人抓学生,说是其中有共产党,父亲知道后,说是由他审问,阻挡了把抓的学生带走。他审问时,告知学生们不要怕,并听了一个青年学生慷慨陈辞,痛斥国民党当局不外御强敌,而专打内战,欺压人民。父亲很受感动,笑着说:“爱国无罪,你们都是有为的青年。”随即释放了他们。我们长大后听说,父亲救下的共产党员,在抗日战争期间和建国以后,有些人担任了重要的领导职务。
韩复榘的81师驻在临沂一带,经常勒索老百姓,怨声载道。有一天,那个师的师长展书堂气势汹汹地到了县政府,提出一些无理要求,父亲不答应,他竟发疯似地指着我们父亲说:“你、你……一个小小的县长,不怕丢了乌纱帽?”父亲一向不畏权势,这时冷冷地回答道:“丢乌纱帽有何可怕!那就请便吧!”结果,父亲被排斥;又回沂水任县长。
我们清楚地记得,父亲离开临沂回沂水,和从沂水调聊城时,两个县城的人民倾城出动、夹道相送的情景。离开临沂那天,父亲早早地起来,心情很沉重。县府的人都来送行,我们随父亲一出县政府,见街旁站着成千上万的人,摆着许多桌子,上面铺了红纸,放着镜子和一盆清水,意思是颂扬父亲为官明如镜,清似水。父亲每走几步,就向人们拱手致谢,许多人激动得流泪和啜泣。直到午后,我们才出长街到沂河大桥。这时人们的哭声连成一片,父亲眼里也涌出了泪花。临沂和沂水人民的深情送别,我们永生难忘。
我们一家跟着父亲到聊城,觉得从此可以团聚在一起,平安地生活了。可是,父亲日夜忙于公务,常连吃饭的时间也占了去。夜晚,我们睡醒一觉,父亲办公室的灯常常还亮着。他尽管这样忙,仍然坚持黎明即起,练拳舞剑,锻炼身体。稍有空闲,就读书写字。我们曾凑到他跟前问:“您都当专员了,怎么还念书练字?”他瞥我们一眼,又像自言自语:“学无止境啊!”他告诉我们,他在军队里时,为了掌握炮战的本领,准确地计算射程,曾刻苦地学习数学,常是晚上别人睡熟了,点起蜡烛,趴在床上又写又算,有时困得不觉睡过去,被蜡烛烧伤。他老人家苦学苦练的精神,深深感染了我们兄弟姐妹。
1937年真是多难之秋,夏初地震刚过去,秋初又闹起大水灾。洪水包围了聊城,严重威胁着全城人们的生命财产。父亲紧急组织起专署人员,带领百姓抗洪抢险,囤城门,堵洞隙。他与洪水搏斗了三天三夜,眼熬红了,脚泡肿了,还曾口吐鲜血,待城里刚一平静,又不顾风浪危险,坐小船去城外领导抗洪。一天,乘船快到堤坝,见堤坝上聚满了人,手持刀枪,为开口还是堵口争执不下,械斗一触即发。父亲立即站在船上大声疾呼:“我是范筑先,和乡亲们商量抗洪救灾的事来了!”堤上人见他那么大年纪,冒着危险而来,很受感动,停止了争执,后来经过协商解决了争端,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
“七七”事变爆发后,日寇占领了平津,国民党几十万大军退逃,鲁西北社会动乱,老百姓面临巨大灾难。韩复榘两次命令父亲率部向黄河以南撤退,第二次命令还说黄河以北再没有中国军队,如仍不撤,以后就来不及了。父亲为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的主张和行动所鼓舞,毅然拒绝执行撤退命令,发出了誓留黄河以北游击抗敌的通电,随后与共产党密切合作,发动鲁西北广大群众,委派共产党员组建抗日武装,到十多县任县长,还收编民团和绿林部众,逐渐发展到有三十五个支队、三路民军,共五万多人,短短一年时间,打了大小八十多仗,配合了保卫济南、台儿庄、大武汉等各次战役。鲁西北当时出现了轰轰烈烈的抗日局面,形成了较早屹立敌后的抗日根据地。
父亲多次带领部队英勇作战,回来都很高兴。有一次,他回来后,我们摆弄他放在桌上的军帽,见上面有弹孔,我们惊呆了,父亲却笑着说:“效命疆场是军人的天职,几个弹孔算什么!”1938年8月为配合保卫大武汉,父亲率部进袭济南,破坏津浦路,牵制敌人。在这次战役中,18岁的二哥树民率青年抗日挺进大队在齐河坡赵庄作战牺牲,母亲听说后万分悲痛,我们也痛哭,父亲劝慰母亲说:“民儿为国家民族战死疆场,是死得其所,有这样的好儿子,是我们作父母的光荣,有什么难过的!”还在答谢各地友人的慰问时说:“齐河之役,民儿授命,不敢谓求仁得仁,堪幸死得其所,伊何可憾,吾又何悲!”他教导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为二哥和全国死难的同胞报仇,并让年20岁的二姐树琨继任青年抗日挺进大队队长。二姐含着热泪,从父亲手中接过了二哥遗留下的手枪。
父亲常说共产党、八路军是真正抗日、真正救国救民的,多次称赞说:“他们是中华民族的希望。”
1938年11月14日,日寇开始进攻聊城。父亲顾不上照顾一家老小,忙着部署和指挥打仗。拂晓时街上的动静惊醒了母亲,母亲把树珊叫醒,一起到了父亲的办公室,只见父亲正忙着看地图,同人们一起策划作战。他听到我们的声音,回过头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看了我们一眼,急着说:“你们赶快出城,到乡下去,这里要打仗了”!说完,又忙着去安排打仗的事。谁知这一刹那,竟是我们和父亲的永别。第二天,父亲在率部与敌人血战中,就壮烈殉国了。
父亲一生洁身自守,为政清廉,爱国爱民,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财产,但是,他的崇高精神和高尚品德,深深铭刻我们心中,他的亲切教诲,一直萦绕在我们耳际。我们感到这比留给我们任何财产都更珍贵。我们为有这样一位父亲而骄傲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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