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评价缘何而生？——试析对当前改革形势的认识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改革话题

不同评价缘何而生？
——试析对当前改革形势的认识
本报记者　艾丰
对当前改革的进展状态，是否可以作这样的比喻：手术刀已经划开肚皮，但阑尾尚未取出。手术的进展和手术的疼痛，同时作用于人们的头脑……
人们对当前改革形势的认识是如此不同，仿佛形成了若干难以沟通的认识上的“断层”。几乎没有一种对形势的估计被全社会一致公认；也几乎没有一件具体改革措施不遇到不同的评价。
不应当把人们的看法简单地划分为“好得很”和“糟得很”的“两派”。
更需要的工作也许是对“断层”的成因作具体分析。让我们从分析当前形势特点出发来作这样一种尝试。
第一个特点：改革理论、改革措施的进展，同改革总体实效的相对滞后，这两者之间的矛盾“折磨”着人们的思维。
改革10年，理论上的“突破”，列其要者就有：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的提出，生产力标准的确立，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阐明，改革总体构想的形成；还有，经济改革必须同政治改革结合的论点，企业两权分离的论点，只有开放才能现代化的论点……
改革措施，列其要者有：农村家庭联产承包，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制，厂长负责制等3个条例，租赁，拍卖，企业集团，企业兼并，还有计划、财政、税收、金融、外贸体制若干方面的改革措施……
但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是：理论力量转化为物质力量，改革措施转化为整体效应，需要一个相当的时间，这就形成了效果的滞后。从某一个局部看，可能有“一包就灵”、“一租就灵”的情况。但从整体来看，并不能产生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还往往产生一种“缓苗效应”：一棵花，从不再适宜它的小盆里往大盆里移栽，在移苗的一段时间内，苗甚至打蔫了，还不如在小盆的时候“水灵”。目前，明显的通货膨胀，就是这种实效滞后的证明。
改革形势的这一特点，就容易使从不同角度的观察者得出不同的认识。理论和措施的提出者、推行者，居于领导岗位的决策者，往往对理论和措施的进展感受较深，并希望在这方面获得人们更多的理解。而一般的“百姓”，则对效果滞后感受具体，并且倾向于用眼前的“实惠”来判断改革。再加上，中国百姓对改革怀有“高期望、低承受”的心理状态，因而不同程度地对目前改革形势产生了困惑。
第二个特点：对经济发展和经济改革的总体评价，同利益主体多元化后产生的不同价值取向，这两者之间的矛盾造成了人们认识之间的差异。
改革给我国经济带来了活力，促进了经济发展，改革也使我国绝大多数人生活水平同10年前相比得到了明显的提高。产值翻一番，收入增1倍，这是最粗线条的概括……
但是，相当多数的人仍然不满。这同改革以来利益主体多元化之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取向密切相关。
改革，打破了“大锅饭”，地方、企业、职工有了更多的独立的利益，出现了多层次多元化的利益主体，也随之出现了不同利益主体的不同价值取向。
宏观的决策，当然主要是从全局利益出发的。而作为微观的利益主体，往往更多地是从本身利益出发去对待和评价这些决策。沿海地带在开放上先走一步，内地则会产生“差距将会拉大”的敏感。对于菜价上涨，主妇、菜贩、菜农三者之间往往缺少“共同语言”，在收入问题上，你用平均收入提高的事实，并不能免除收入绝对降低者、收入相对降低者，甚至一部分收入相对提高较少者的牢骚……
基于本身利害而产生的不满，虽然往往表现为对改革总体评价上的不满，但如果对那些发牢骚者提出这样的问题：“回到10年前的状况如何？”作肯定回答的只是极少数。
不可把因不同价值取向而产生的不满简单地归结为对整体改革的不满，因而过高估计了它的严重程度；各个利益主体对既得利益的不满足，如果协调得当，这正是建立竞争机制所必须的。
第三个特点：对改革具体措施正作用期望过高过急，同对改革具体措施的副作用防范不严不足，这二者之间的矛盾导致了对决策的不同评价。
我们经常强调这样一句话：“目前的消极现象不是改革带来的。”从针对某些人以目前的消极现象来否定改革来说，这个说法不仅必要，而且正确。但政治的辩论不能代替哲学的思考。像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一样，具体的改革措施都不可避免地具有正作用和副作用两个方面的效应。
我们着力于论证旧体制的弊端和新体制的优越，以此来鼓舞人们投身改革。但我们不可能由旧体制一下子跳到新体制，这中间有一个相当长的过渡。我们采取的改革措施也必然带有过渡性：它既要着眼于扶植新体制的成长，又不能不对旧体制有某种程度上的“迁就”。这就必然产生正作用和副作用。人们抨击甚多的生产资料价格双轨制就是一例。
于是，同一改革措施，人们往往从两方面作出各执一端的评价。侧重看措施正作用者，作出较高的评价是自然的。侧重看措施副作用者，自然要作出较低的评价，甚至由此误解改革的方向。“怎么越改革‘倒爷’越多了呢？”他们发出这样的诘问。于是，认识上的“断层”发生了。
第四个特点：社会发展变化的加速，同社会失衡现象的增多，这两个矛盾着的方面并存，使不同的人们对社会生活的感受产生差异，因而作出不同的评价。
与改革之初相比，几乎谁都会承认我们的社会，在这历史一瞬的几年间，发生了相当大、相当深刻的变化。经济发展上，体制格局上，心理观念上，理论观点上，都是如此。
但是，社会前进又带来了社会的失衡现象，进步常常要通过失衡实现。人走路不是也要先迈一腿再迈一腿而形成一定的晃动吗？破了“急于求纯”的禁锢，允许个体经济发展，带来一些个体户们“发大财”。引起人们第一次“分配不公”的呼声。突破了统配物资体制的双轨制又给“官倒”、“发横财”造成空子，第二次更为强烈的“分配不公”的呼声成为必然。经济搞活了，一般说，直接从事经济活动的人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而离“楼台”较远的知识界、清水衙门，“月光”总是迟一步。因而，喊了多年的“脑体倒挂”甚至更厉害了。还出现了主业副业倒挂等等其他失衡现象。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一些外国人士对中国改革的评价，比国内相当一部分人的评价还要高些。其中也许有这样一个原因：从外部观察的人，他们更多地看到的总体的前进，而身在其中的人，则比他们更多感受到失衡造成的摇晃。
能否这样说：具有真理性的认识，不应该是折中的，但它应该是全面的。在“断层”的弥合中，从决策者到老百姓，大家都有事情可作，虽然责任不同。
处于上述认识“断层”两个边缘的人，需要彼此多看几眼。
只是强调改革的进展，总体的评价，改革措施的正作用，社会的进步，常常并不能有效地解决处于微观地位人们的具体思想问题。在开阔他们眼界的同时，花大力气使改革措施更见实效，仔细地协调各类主体的利益关系，防范改革措施的某些副作用，及时缓解和减少失衡现象，很可能是统一认识，推进改革的更重要的方法。特别是实际决策者，更需从如何认识和处理这些矛盾中，总结自己的经验和教训。
不理解改革总体效果滞后现象，只片面强调局部利益，光抓改革措施的副作用，对失衡现象缺乏必要的承受力，对这样的人们，我们要说的似乎是一句老话：“请多看大局，多顾大局！”
现在，让我们接上本文开头那句话说下去：当手术刀划开肚皮的时候，病人决不应该感到疼痛就从手术台上跳下来，当然他可以要求手术做得更漂亮些，利落些，这里也包括着他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