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四十斤肉干部”聊天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改革话题

与“四十斤肉干部”聊天
明亮
主人：请坐。您怎么面带病容？
客人：一位同事昨晚向我发牢骚说：我们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始终是个“40斤肉干部”。他走后，我一夜没睡好。
主：您的个子中等偏上，体重何止40斤？
客：我们讲的是买猪肉。50年代，我们每月工资30多元，当时一斤猪肉只卖8角多，一月工资够买40多斤猪肉。60年代、70年代，我们的工资升到50多元、60多元，猪肉涨到一元多一斤，一月的工资也是买40多斤猪肉。现在工资升到100来元，可猪肉涨到二元五六角一斤，我们一月的工资还是相当于40多斤猪肉。我们这一辈子不是“40斤肉干部”吗？
主：您说的100来元是“正工资”吧，加上各种奖金、补贴，有多少呢？
客：把工资和工资外收入全加起来，也不过买60斤肉啊。我们干了几十年，生活水平就提高这么一点！
主：30年前，您4个月工资还买不来一台收音机，现在您一月的收入可以买10台。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40倍啊。
客：您这是抬杠的话。收音机算什么，家里有一台，七八年不再买。我们只说吃的。
主：好，说吃的。银耳是吃的吧。20年前，您一个月工资买不来一斤银耳，您我都不曾吃过。现在您每月的收入可以买20多斤银耳，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几十倍。
客：您还是在抬杠。怎么能用银耳一项来衡量生活水平呢？
主：您单用猪肉一项来衡量，不也是抬杠吗？10年前，您我养老养小，连手表、电风扇都买不起，更不敢想电视机、电冰箱、录音机、洗衣机……现在您我家里都有这几大件了，怎么说生活水平没提高，或提高不多呢。
客：我们都别抬杠了。您还是说说，为什么猪肉（以及蔬菜）价格随着工资收入一起涨吧。
主：好。不过我得先问一个问题：我们当干部、当教师的，工作量与过去差不多吧，为什么工资收入能长？
客：那是因为社会生产力提高了，整个国家的财富增加了，水涨船高嘛。
主：对。但是，各行各业的生产力提高幅度的差别是很大的。收音机，过去用电子管，又大又笨又容易坏；现在技术进步了，用晶体管，小巧轻便又耐用，材料消耗大大减少，再加上使用流水线、机械化生产，劳动效率成倍提高，所以收音机变得很便宜。银耳，过去是从深山里采集来的，所以价高，不是大富翁吃不起。人工培植银耳的技术出来后，用锯末做原料，在塑料袋里养银耳，周期短，产量高，所以价格大跌。如今吃银耳与吃笋干差不太多了。
客：银耳能降价，为什么猪肉光涨价？
主：猪肉是粮食变的，粮食是一种特殊商品，单位面积产量很难大幅度提高，我国又人多地少，耕地面积难以扩大，反而逐年减少。1978年我国产粮三亿多吨，1984年达到4亿多吨，增产1／3，震惊全世界。近4年徘徊不前，粮食产量还是这么多。我国出栏的肉猪，1978年是1.6亿多头，1987年出栏2.6亿多头，增产62.5％。这是很了不起的，再要大幅度增产猪肉，受到粮食产量的制约。
客：我问猪肉价格为什么涨那么高，您说猪肉产量很难大幅度增长，牛头不对马嘴。
主：这当然有关系。老辈人都知道“斗米寸肉”这句话。一斗米（老斗）大约是50斤，“寸”是10斤的意思。也就是说，传统的猪肉与大米比价是1∶5。现在农贸市场的粮食涨价，猪肉怎能不涨价。还有，而今城乡人民的收入多了，都想多吃猪肉，需求大于供给，猪肉价格当然上涨。
客：照此说来，猪肉是被大家买贵了的，是“倒爷”倒贵了的。
主：我认为这不是主要原因。根本的原因是猪肉（以及粮食）的生产成本提高了。您嫌猪肉贵，农民还说养猪不合算哩。10年前我们吃的猪肉，是政府向农民派购来的，付的钱很少，政府又给了补贴，所以市场上肉价低。现在向农民买猪基本上按市价，不再“剥夺农民”，肉价就涨了，此其一。一户农民养一头猪，喂些剩菜、剩饭、糟粕，加上田边地角种的青饲料，再加少许粮食，就行了。猪长得很慢，但耗粮也少，成本较低。现在城乡人民都要多吃肉，一户农民养一头猪不够了，而农家的剩菜剩饭只有那么多，青饲料又受耕地面积限制，要多养猪就得增加粮食用量。据专家们研究，猪长一斤肉要用5斤粮食。如果除去头蹄，算上公猪母猪消耗和病死猪的消耗，我们吃到嘴的一斤猪肉，要费8斤粮食。肉价怎能不涨？此其二。农民养猪是手工劳动，这几年家庭养猪的劳动效率没怎么提高，整个社会的工资水平提高了，农民当然要给自己“提工资”，猪肉生产成本也就提高了，此其三。猪肉是鲜活商品，多放半天就会坏。过去城市小人口少，吃肉不多，郊区农民和食品公司夜里杀猪，早晨上市，流通费用不高。现在城市猪肉消费量猛增，必须从远处买肉来供应城市，不仅运费增加，还得用冷藏车运、冷库装，猪肉的成本岂能不提高，此其四。还有……
客：别说了，我懂了。请问，能不能提高养猪业的生产力，把猪肉生产成本降下来。
主：当然能，科学的力量是无穷的，您到农村看看就知道了。现在大多数农民的养猪方式是老一套：猪种是老品种；喂原粮不喂配合饲料，一头猪得喂10到12个月；防疫工作差，猪的死亡率高达10％（发展中国家平均3％）。先进的养猪场和养猪大户则不然，他们采用优良猪种，6个月就能养肥；使用配合饲料，料肉比降为4∶1（粮肉比更低）；防疫认真，猪的死亡率降到1％以下。他们养的猪多，劳动成本相对降低。很明显，发展养猪业要依靠先进的科学技术，提倡和支持集约经营。可惜，现在发牢骚的多，做艰苦细致的具体工作的人少。有的干部用“小农经济学”指导农业，不积极提倡和扶持养猪场和养猪大户，不设法推广良种猪，不努力发展配合饲料工业，只号召农民每家每户多养一头两头猪……
客：您别悲观。农业工作会改进，养猪业的生产力会提高，我们将来可以把猪肉吃个够，猪肉价格也会降下来。
主：我看，要增产好多猪肉也困难，多吃猪肉并不合算。说到底，肉是粮食转化的。在猪、鸡、鱼中，猪的转化能力最差，耗粮最多，现在是5∶1，搞得好，料肉比也要4∶1。鸡蛋的料蛋比是3∶1。鸡的料肉比可以降为2∶1。鱼，北京海子水库网箱养鱼的料肉比只有2.4∶1。为节省粮食，我们中国人应该改变食物结构，少吃猪肉，多吃鸡、鱼、蛋和植物蛋白。
（原载经济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