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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曾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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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8-12-08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悼曾岛
汪文风
他走了。平平静静,安安稳稳,默默无声地走了……
他是干部,为党和人民工作了四十几年,并没有得到多高的级别待遇;他是作家、诗人,并没有多么显赫的名声。但是,他的忠诚,在他用心血浇灌过的人们的心里,却因为他的走,产生了发自心底的深沉的哀悼。
他叫过好几个名字,写文章用过好几个笔名:曾德镇,曾岛,田家,天马,易和元……最后用的,是曾岛。曾岛,其实是四川话“争倒”两个字的谐音,翻译成普通话的意思,是“欠着”两个字。那是1946年,他刚从复旦大学进入重庆《新华日报》编副刊的时候,国民党警察去化龙桥虎头岩下编辑部查户口,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就说叫“争倒”,意思是“欠着”,现在不给你……
1946年春,我在卖报章杂志糊口之余,常常把自己的一点感受,写成文字投到《新华日报》去。我小学没有毕业,初中只上过一学期,写出来的,当然是不够格的东西了。他对我的稿子,几乎是每篇必阅改,句子不通的,他给我改顺;用词不当的,他给我改过来;错别字,他一个一个的给校正;意思说得不明白的,他提出一些问题。往往,我的一篇五六百字,他写出来帮助我的字句,就有一千多字甚至三四千字,密密麻麻地挤在我的稿件上。每次收到他退稿的信件,看见他的正方形的字迹,我的心头总是热乎乎的,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时间并不很长,大概只过了三四个月,署着我的化名的文章,陆续出现在副刊上。
有一次,报纸上出现了写着我的化名的通知,要我到虎头岩下的《新华日报》编辑部去谈话。那是国民党军警宪特重重包围着的共产党的一个“堡垒”。在会客室里,我见到了胖胖乎乎的、和蔼可亲的、诚挚少语的田家。他问我:
“饿了吧?”我轻轻地点点头。“一边吃一边谈……”没等我说话,他就赶忙到里面去,给我端来一大瓷盘的饭菜。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分做三格的瓷盘:大格里是米饭,中格里是粉丝肉末,小格里是四川泡菜。我大口大口地吞食着,囫囵地回答着他的问话。他见我三下两下就快把一盘菜饭扒光了,嘴唇上绽露出微微的笑意,问:“不够吧?”没等我回答,就走到里面去,又给我端来原样的一盘菜饭。这段故事,我后来把它放在长篇小说《雾城斗》里了。
建国以后,我跟曾岛同志一直没有断过联系,我是把他作为尊敬的师长来对待的。我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担任汉语教研室工作时,每逢教研室出版了语言、文学方面的教材,都要寄给他一本,求得他的指教。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每逢作协聚会,我都要翘首等待着他的到来。我这个平时喜欢言笑的人,端坐在他面前,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聚会散了,我总是陪伴着送他到公共汽车车站,眼望着他肥胖的身躯挤上了汽车,车门关上了,车轮启动了,才肯缓步离开……
曾岛同志走了,我是再也无法见到他了,可是他和蔼可亲的面容,寡言少语,不外露的热情,以及对青年循循善诱的诚挚的心,却永远印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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