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性 [复制链接]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海性
韶华
在大连的星海公园旁边，面对苍莽翠绿的星石，如今又多了一座景观——“海上乐园”。这原是一艘12万吨级的丹麦制造的散装货轮，经过精心装点，集“玩海、吃海、观海、住海”外加商贸旅游于一身，与星海公园相映成趣。
管理这座“海上乐园”的总经理是河南省台前县来的一位企业家，名叫王胜明。
台前县，濒临黄河，土地是黄的，房屋是黄的，人的脸色也是黄的。四年前，王胜明突破了黄色的包围，敢于来闯荡蓝色的大海，确是一位能人。
经人介绍，我们在“海上乐园”相识了。这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面庞黑红，身材魁梧，不禁使你想到打虎的武松。但脸上总挂着笑容，眼睛不大，爱打量人，好像每眨一下眼睛，就会掉出一个主意来。我们对坐在船台上的水磨石桌旁。面对徐徐海风，他像岸边涛声那样讲述着自己。
“我这个人生在黄河边上，可我的性格很‘海’，爱出去闯荡。党中央号召搞活经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台前县忽然成了布匹集散地。天津的，济南的，烟台的，青岛的以至上海的布匹商人，云集台前。那几年靠做布匹生意，赚了一些钱。到1984年，我看到布匹生意‘到顶’了，就瞄准旅游行业，成立了‘台前旅游公司’，并盖了台前县第一座旅游大楼。可是在台前这个地方搞旅游，‘鸡蛋壳里发面——能有多大开头’？于是我跑烟台，逛青岛，走广州……最后来到大连。我蹲车站，看码头，在老虎滩公园，星海公园，拿个小本子，计算旅客流量。看看大连的旅游设施有什么，没有什么，什么受欢迎，什么没人问津。调查了几个月……这时，大连拆船公司要拆一艘旧货船，当废钢卖。只舵楼部分要卖三十多万元。我一咬牙，‘海’他妈一家伙：买下了！
“大连市委、市政府，对我们这个新的旅游项目很支持，要求也很高：一定搞成第一流的旅游点。开始计划投资120万，最后升到600万元，我们自己的资金不够，我的第一个合作伙伴是个‘皮包公司’。整顿‘公司’时，他们亏损上千万元，合作单位的法人被捕，我们这个船台，要不要折价抵债？打了八个月官司，赢了。船台物归原主。又找新的合作单位——大连水产养殖公司。但矛盾也很多。跑地皮，立项目，搞营业执照，找施工单位。坐冷板凳，挨白眼，磨鞋底——你看那海涛，一浪一浪地冲击礁石，我也一浪一浪地去冲。冷板凳坐多了，就暖热了；白眼挨多了，就变成黑眼；鞋底磨破了，再换一双。那一段时期，我们台前县来的几员‘子弟兵’，住两元五角一夜的上下铺；光方便面就吃了一汽车。我相信‘好事多磨’，像这个水磨石桌，磨多了，才能闪闪发光。在我们最困难的年月，台前传说我在大连被捕了，还说我带了20万元在车上被抢了！有许多朋友劝我：别干了，咱们黄土地上的人，斗不过‘海碰子’。我呢，看准了，不回头，非‘海’到底不行。一年的工夫，总算搞成了！”
“作为一个企业家，你成功了。”我插了一句。
“成功？” 他笑了一下：“说不上。你说我现在最富？还是最穷？说富，有几百万元，百万富翁；说穷，我欠几百万元贷款，叫做一屁股债。我得靠好好经营，争取3年内还清贷款。开业以来，营业情况不错。昨天上船的游客3500多人。门票一元，加上其它收入，营业额达两万多元。人们常常说什么‘当代意识’，我的理解，当代意识起码要有一条：就是竞争意识。我们得不断改进服务质量，在大连这个地方竞一竞，争一争。慎重出战，每战必胜！”
“你真是一个专家！”
“我可不是专家。可是我们有不少专家——没有专家可办不成事。我们招聘的顾问、‘参谋’、管理骨干，都熟悉各方面的业务。比方说，有懂金融财贸的教授，还有谈判的专家，有搞水产养殖的，蔬菜供应的，通讯、基建的；也有正在著书《服务大全》的宾馆管理专家；也有特约的在外地的经营情报专家；比方说，深圳‘海上乐园’在服务中有什么新项目、新招数，三天之内就会传到我这里来；当然，也有法律专家，时刻提醒我遵守法律。哈哈，专家不少吧！”
“会用能人也是专家。”我说，“我看你每天都很忙，事必躬亲。作为总经理，你下边有许多分部经理？你现在敢不敢去钓鱼，去休假？你走了，这部机器还会正常转动吗？”
“暂时还不敢，现在一面经营，一面继续搞基建，我还没有达到那样的领导水平。将来也许能学会。”
“你现在还想什么？”
他沉思了一刻：“我只想争一口气。不久，日本客商要来和我们谈判：意向是在‘海上乐园’附近盖一座唐宋元明清‘王朝宾馆’，完全按‘王朝’的风格建设。如能成功，我们的事业就又跨进一大步。”他望着远海，那里波翻涛涌，似在招他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