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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人泪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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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9-01-11
第5版(读者来信)
专栏:信访调查

  证人泪
本报记者 郑德刚
前些时候,辽宁朝阳市凌源县沟门子乡付贵莲来本报上访,反映她父亲付有田1984年在当证人时,由于朝阳市委和凌源县委联合调查组个别成员的违法乱纪,致使他身心受到损伤,精神受到刺激。多年来,付贵莲为父亲到处申诉,但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前不久,记者就付贵莲反映的问题进行了调查。
    不同凡响的调查组
事情起因于1984年11月。当时,调查组来到凌源县沟门子乡,调查凌源县委一位副书记的有关问题。由于这位副书记曾在沟门子乡生活、工作过,临行前,调查组副组长、凌源县纪委书记孙世明让人从县公安局借了一支手枪和10发子弹,随身携带,以防“不测”。调查组一到沟门子,孙世明就要求沟门子乡招待所把调查组的人住的房间的钥匙交出来,门要有闩棍,没有窗钩的要安上窗钩。据说,这是为了防止泄密,保证安全。
    付有田一家
调查组的工作方法是十分“特殊”而令证人生畏的。
1984年12月12日下午,沟门子乡塔沟村的一位干部把付有田叫到村部,接着一辆小汽车将他拉走了。一晃五六天,家里人不知道付有田的去向。付有田的老伴为此急得不吃、不喝,也不睡,硬要找村干部要人。直到12月18日晚,付有田满脸泪水,跌跌撞撞地摸进自家的院门。当天晚上,付有田躺在炕上,一会儿痛哭不止,一会儿喃喃自语。
原来,付有田被调查组的孙世明等人接走后,被车拉到距沟门子乡一二十公里的四合当乡。调查组的人让付有田出证。付有田因记不清10多年前的事情而不愿出证,孙世明便说:“你不老实交待问题,我通报你全县,我有权处分你。”调查组的另一成员也说:“你要党票不?到时把党票给你拿下来,对你的子女都有影响!”付有田感到十分为难,12月15日清晨4点多,他偷偷地从屋里出来,在几眼井前徘徊了两个多小时,想一死了之;但又觉得这样死,不清不白,才没有寻短见。当天晚上,孙世明来到付有田住的房间,突然掏出一支手枪向付有田炫耀了一番,然后出门把房门反锁上,接着又在外面放了一枪。几天的威逼恫吓,付有田终于出了证。事后他对人说,他出的证有的是假的,是编的。
付有田回家后,常常又哭又闹又要跑。晚上睡觉,有时突然起来对着窗子撒尿。医院给付有田开的诊断书上写着:“反映性精神障碍?神经官能症”、“心因性反映?”
1985年元旦一过,年仅24岁的付贵莲带着生病的父亲开始治病和告状,全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付贵莲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放下书包,一个跑到沈阳当小工,一个跑到黑龙江给人家搬砖头。为了凑上访费用,付贵莲省吃俭用,体重骤减10多公斤。付贵莲告诉记者:朝阳市纪委副书记、联合调查组总负责人王学敏曾向她表示:“给有田同志在精神上造成的不愉快,很是对不起。”一句“对不起”,便是对付有田及其一家的全部报偿。
    各有伤心事
记者在调查中进一步了解到,其他证人也有同付有田相似的情况。
北沟村有个30多岁的妇女叫吕海英。记者采访时,只见她目光呆滞、蓬头垢面,交谈中,一会儿高声叫骂,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还不时捡起地上的玉米粒放进嘴里咀嚼着。
据吕海英的丈夫王桂民等人介绍,1985年4月24日晚,调查组的几个人驱车找王桂民等人了解情况。王桂民分辩了几句,调查组成员、凌源县纪委干部蔡俊泉便一把揪住王桂民的衣领说:“你不老实,带走!”这时,吕海英从外屋进来说:“你们为何要把人带走?”蔡俊泉便与吕海英发生了纠葛。吕海英衣袖被撕破,左手腕受伤,整条手臂也疼得动不了。第二天,凌源县医院对吕海英的病情作了诊断:左手腕软组织挫伤。在看病的路上,吕海英突然又哭又笑又唱。4月26日,王桂民找到调查组的人说:“吕海英疯了。”后来,凌源县公安局将吕海英送到朝阳地区精神病防治院检查,经诊断:吕海英得了“心因性精神障碍”。
1985年12月,沟门子乡政府根据县有关部门的意见,与吕海英、王桂民签定了一份协议书,规定:县委指令民政局拨款500元给吕海英治病及生活补助,以后不予增拨;吕海英保证不再因此事上访,如再上访由个人负责;对吕海英上访所造成的生活困难和经济损失,县乡两级从即日起不予承担,今后本人病情发展如何,不承担任何责任。吕海英夫妇虽然在这份协议书上签了字,但他们并不服,他们继续在告状。然而,调查组组长、朝阳市纪委干部李景义以及孙世明、王学敏在一份上报的材料中认为,吕海英的病是装出来的,这是一场“核查与反核查的斗争”,是对核查工作“有计划的反扑”。
农民姚秀林告诉记者:调查组的人找他取证时,有些事他实在记不清或者不知道,调查组的人就对他出言不逊。什么“你妈的”、“老犊子”、“装死狗”,等等。孙世明还用脚蹬他的屁股。吃饭时,调查组的人热热火火又吃又喝,却只给他吃凉饭和带冰碴的豆腐。姚秀林无奈只好违心地出了证。事后,他有时一听见汽车声,就吓得往山上跑。
妇女姚桂娥对记者说:调查组找她取证,她如实说了,还按了手印。后来,她发现记录和她说的不一样。1984年12月29日,调查组又用车把她接到乡里取证,她因有些事情不知道而急得哭了起来。孙世明说:“你不要像农村的泼妇那样!”取证完后天已黑了,有关人员用车把她送到距家约一公里的村口就走了。姚桂娥冒着严寒,踏着尺把深的大雪摸黑往家走,连冻带吓,走过家门也不知道。晚上9点多钟,她的丈夫才从离家约一公里的地方找到她。
沟门子乡干部吕清说:调查组的人找他取证,他如实说了一些情况,调查组有关人员就训斥他,还让他默写党章。
沟门子乡汽车司机金万春说:调查组让他出证,他没有什么可谈的。县纪委就在全县发通报,批评金万春“不积极参加纯洁党组织的工作和斗争”,并建议乡党委令其停职反省,检查交待问题。
另外,还有一些被调查组找过的人也遇到类似的情况。他们在向记者讲述时,有的目中含泪,有的摇头叹息……
    不理解之处
1985年2月,辽宁日报一位记者采写了一篇题为《一个违法乱纪的纪检调查组》的内参。不久,朝阳市有关部门组成第二个调查组。令人不解的是,这个调查组的负责人还是王学敏,有个成员也是从原联合调查组调来的。第二个调查组开始工作前被告知:调查时不许向调查对象说这是另一个调查组。第二个调查组写的调查报告,还经朝阳市委和凌源县委联合调查组组长李景义和王学敏修改后,以朝阳市纪委的名义上报省纪委,仅仅承认孙世明在“工作方法”上有“毛病”。
有的领导人还表态说,辽宁日报发“内参”,跟谁打了招呼?记者的党组织关系如果在朝阳,要让他在支部会上检讨;他帮助坏人,摇旗呐喊,开会批评他,让他作检查,抓几个问题处分他!
时至今日,这些证人仍在上访,他们有的控告调查组搞非法拘禁,有的控告调查组搞逼供信。许多人不理解:为了调查一个县委副书记的问题,为什么要把一个乡搞得怨声四起?为什么不少证人一谈起此事来总是泪流满面?难道说仅仅是调查组个别人的“工作方法”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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