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兴茶壶——致柯灵先生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

　　宜兴茶壶
——致柯灵先生
余光中
客从汉城归，带回了你的礼物
——椭圆的釉木盒子里
翻开一层层垫纸，我取出
这么巧妙的一把紫砂壶
掀开壶盖，其内空空
抚玩壶身，其外融融
圆满的轮廓从任何角度
都是流畅的线条勾成
周身的赭土里外一色
不愧江南的沃土，我的后土
历经多少的烧炼才完成
上面隐约有名家的刀痕
一面是篆刻，一面是童子拈花
壶身在我的掌中转动
我的指纹叠上陶匠的指纹
叠上雕者的手印，赠者的掌温
像伸过手去跟后土上面
她所有的孩子一起握手
汉城之会虽误了，但一壶在握
恍惚隔海和故人相对
又何必拘泥怎样的泉水
用怎样的烹法烹怎样的名茶
——最清的泉水是君子之交
　　最香的茶叶是旧土之情
就这么举起空空的小壶
隔一道海峡犹如隔几
让我们对斟两岸，品味今古
　　　　　　　　　　　　　　　１９８８年１２月１１日